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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母家出身兵部,皇上分外倚仗,所以在后宫,唯有她能同皇后娘娘争上一二,她无所谓输赢,但就是不想赢的人是皇后。

殿中僵局渐成,皇后抿了一口清茶:“七夕的诗句这般多,也不尽句句都写男女缠绵,光看沈三姑娘的勾线便是精妙颇多,意向富有灵气,万家齐盼乞巧的盛况如图可见,如今内乱已除,天下太平,这绣面所表的百姓期盼不正是大周如今的画面吗?”

此言一出,众人噤声,原来一场吟风弄月,扯到了大周的国运,谁敢质疑?

容妃脸上的笑颜一僵,陪笑两句:“到底是诗礼之家出身的小姐,立局果然大气……”阴阳怪气地说完,容妃忽然想起来一试第一的康攸宁,方才问了这么久好似一直还未问到她,如若她能和沈栀分庭抗礼,说不定还能加试一场,这双环玉扣,也不一定就会落到沈栀手里。

这么想来,容妃松了一口气,选绣图的手快了很多,陡然举起案上的一幅图,却是脸色愈发沉,只见那绣面上仅零零散散地绣着几朵花和一对鸳鸯,依稀能看出几分七夕之意,就是不知出自哪家诗。

容妃方才被皇后驳了两句,这会儿语气也不见好,尤其是记得这幅刺绣呈上来时,宫女回禀说这家小姐,没说是绣的什么诗句……

“这是哪家小姐的绣图?”

在座静了一静,竟是片刻无人吭声,面面相觑之后,康攸宁往前了一步,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是臣女……”

容妃的面色沉了又沉,原本被傅婉淡化的威严又端了出来,方才殿中作答,康攸宁算得上有几分聪明,这故意不告诉宫女诗句的手段也很好理解,无疑就是想让娘娘们问到她,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心眼都使到她身上来了,容妃倒是想看看这个康攸宁怎么用嘴把这幅参差不平的绣品说出花来。

“迢迢……织女……愿做鸳鸯……”康攸宁支支吾吾,半天出不来一句话。

容妃不耐烦了:“哪家诗?迢迢牵牛星?你背错了吧?”

康攸宁瞬间慌了,与其背错,倒不如说不会,她跪了下来:“不是不是,臣女未有学过七夕的诗……”

她的绣功一般,唯一会的绣品就是府中幕僚替她选的那幅燕山图,还是父亲花了大价钱请京中刺绣师傅手把手教的。她没基础,亦不是聪慧之人,光是学就花了三个月,其他的时间全用在了练习上,师傅也说,她的绣功细看便能发现很多瑕疵,要想赢,只能凭巧取胜,于是乎康攸宁学的针法尽是冷门古法。

可谁知今日宫宴,题目突然改了,康攸宁会的那些东西丝毫用不上,巡视宫女的脚步声响在她耳边,每一步都让她慌张,到最后,仅能拼拼凑凑出自己知晓的意向,胡乱绣上去……

容妃见她唯唯诺诺的模样,愈发看不上眼,不由想起京中盛传的言论,心生鄙夷渐生——

“方才见你一试作答,你志趣不凡,倒是不知你竟然没读过七夕诗……”容妃一句话点到为止,她原以为康攸宁能让在她皇后面前扳回一城,但到底是竖子无用。

若是没有一试那番话,康攸宁顶多算是绣功不佳,没读过诗,可一试在前,康攸宁为国为民的言论还得了皇后娘娘的夸赞,这么自己跟自己一对比,高下立现,不是作伪是什么?虚有其表,哗众取宠。

容妃将皇后的“一收一放”学了个表面,也不知是真的在宽慰,还是在讽刺,语气慢慢:“你虽然刺绣一般,但穿针引线第一,倒是也不必气馁,毕竟人各有长……”

天下话这么多,容妃说一句好好练习都比这一句人各有长说得好,她这句话说得康攸宁像是只会缝衣服的裁缝,而不是能做刺绣的大家闺秀,这是在暗讽康攸宁的出身呢!

众人听完,替康攸宁和容妃各捏了一把汗,一面是担心容妃会因此得罪康家,一方面又替康攸宁难堪。

康攸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手藏在袖中,紧紧捏着,垂着的眼神里藏着滔天的恨意,只恨自己不能当面把容妃骂回去……

赛巧结束,沈栀一个一试第二,一个二试第一,莫名其妙就成了赛巧魁首,喜从天降,沈栀从皇后手中接过玉扣时,神清都还有些恍惚。

“宫宴开席,诸位夫人小姐不必拘礼,只当是家宴。”

梳洗回来,还未入座,沈栀竟在殿门边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傅晗。

傅晗一袭玉色长袍,尽显面色温和:“沈姑娘,许久未见。”

沈栀先行一礼:“傅公子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