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人凑过去答:“当老师哪有那么多钱,肯定是丈母娘给买的。”
这一刻,他在老丈人家当小白脸的形象在学生心里坐实了,不过无论身份,来这上课的老师始终都会被学生平等的对待——或者说是平等地欺辱。
那次本来也是,第一节音乐课用不上钢琴,何满还在黑板上写板书,他落笔一回头,教室里多了几个迟到进门的学生,正在第一排吃早饭,包子油条豆浆一应俱全。
何满看了眼,说:“收下去。”
那几个学生当然没听,还顶了句嘴,不过没人记得他们顶了什么,只记得接下来,这个刚来第一天的代课老师一脚踢在了讲台上,那个年代学校用的都是木板桌椅,压实的木屑做桌身,长铁钉钉上,木色漆一刷,就做成了摇摇晃晃的一套桌椅,虽然不稳当但也不至于散架,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挨过了一届又一届不成器的学生。
直到这天,那个本就摇晃着的讲台终于寿终正寝了,轰的一声化为了木屑翻飞的一地零件,何满捡了根木桌腿,他抓住上头的铁钉用了力,把它拔了下来,铁钉砸在后头的黑板上时有声脆响,紧接着就是几个顶嘴学生哭爹喊娘的叫声。
最后这事怎么了结的没人知道,不过那几个惹事的学生再也没来过。
他打人那天警察来了一趟,把几个作证的学生叫去谈了话,还顺便收走了散架的讲台说是做证据,唯独那根拔了钉子的桌腿被留在了角落。何满还是每天照常来上班,只是再也没人敢在他的课上闹事了,别说闹事了,他的课上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不发一语。
有靠山,真动手,这样的老师再野的学生也不敢惹——但今天第一排趴着的学生,显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没关系,班里的学生都清楚,于是他们看到何满去捡桌腿时,都自觉自动地向着两边挪。
左边学生说:“这人我们都不认识。”
右边学生应:“我们刚进门他就在这睡着了。”
何满走到趴在桌子上的学生前头,对着他脑袋边的桌面就是一脚,师专的桌子是用铁螺丝固定在大理石地上的,这一脚踹得连桌带椅差点儿一起蹦起来。
趴着睡觉的学生终于醒了,但他似乎不是被踹醒的,更像是从美梦中被清晨的太阳唤醒,他把扣在头上的卫衣帽子向后摘了下来,帽子下是一头染得火红的头发——这必然不是学生能染的颜色。
人虽然起来了,但他还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用手揉太阳穴。班里没人敢说话,只剩下走廊卷进来的风声,风吹着教室的双开门响了几声,那人总算把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