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鸳鸯戏水的婚鞋,往上是雍容华贵的礼服,再往上便是凤口衔珠的凤冠。
同样是成亲,自己便只能骑在小毛驴上,不过穿件鲜艳的红衣裳,把自己送到新郎家里。
相因压下心中感怀,迎上去行了一礼,道:“小民参见公主,我今天才见了,什么叫做天仙下凡。”
公主掩口一笑,道:“姑娘落落大方,精气神极佳,我才要羡慕你呢。”
又道:“你我同一天出嫁,又到这同一凉亭中避雨,真算是有缘分了,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陈相因,我娘说是盼着粮食满仓,年年丰收的意思。想必您就是宣和公主了吧?那我叫您宣和姐姐?”
“宣和是我的封号,我的本名是淑嘉,我是太初三年五月生人,姑娘比我小?”
相因只觉她声音如虞疆盛产的乌苏柳花茶一般甘醇,回答道:“我是太初三年九月生人,只因公主和亲乃是一件大事,故而人人都知道公主生年。”
公主忽然垂下眼睛道:“试问有哪个女子愿意背井离乡,去那异国结亲的呢,无奈我朝日渐疲敝,也只有依附大夏才不受邻国欺负。”
相因从小便知这位公主心地善良,救济百姓,对她如今的遭遇颇为同情。
公主似是自言自语:“我要嫁的乃是那大夏国的太子,可你有所不知,这也不过就是个身份罢了,那太子受宫廷倾轧,被人下了毒,听说已经傻了,而且发作的时候,没人敢近他的身,靠近他十步之内的都会被杀死。其余不疯不傻的时候,就只能瘫痪在床,我过去也不过是伺候人的罢了。而且之前曾给他说过几门亲事,听说其中一位还是皇后的侄女,可是那位姑娘听说他是如此情况,跑到皇后面前又哭又闹,说什么也要退婚,这才又盯上了咱们这不知内情的虞疆人。”公主说着不禁落下泪来,她虽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可也用不着给人去冲喜吧,若是一冲给冲死了,难不成还要跟着殉葬?
相因也吓了一跳,这么说起来,她们倒是同病相怜,半斤八两,也道:“我要嫁的那个人听说是个瘸子,长得又丑又黑,脸上还有一道疤,动不动就打人。”
公主听了这话,感怀颇多。她的心思在宫中从不敢与人提起,明日便要进入大夏的边界了,陈相因算是她能见到的最后一个虞疆人了,她心中触动,便和她多说了些,二人一见如故,携手讲了许多话。可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相因有些坐立不安了,她毫不怀疑若是误了吉时,新郎官会打断她的腿。
公主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道:我们萍水相逢,又是同一天出嫁,也算是缘分,这个玉佩送给你,是我母妃留给我的,希望会保佑你一生顺遂。”
相因眼眶泛泪,她从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么个神仙似的公主姐姐,她要找个回礼,可翻了翻小包袱,一件像样的也拿不出来。
到最后,她只能从小毛驴的布袋中掏出了一个苹果,有些局促地递给公主,道:“我实在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苹果是民间嫁娶必备的,美其名曰‘平安果’,也是保佑一生平安的。”
那个苹果是她从家里挑出来的最大最红的了,虽然跟这块玉佩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公主欢喜地接过,道:“那我便谢谢妹妹了。”
她握着那苹果心中酸楚,女子一生就嫁一次,她想让这个刚认识的妹妹也能再风光些。
公主道:“你既唤我一声公主姐姐,我也没有别的好法子,你想不想也穿一穿这身衣服?”
相因受宠若惊,“我,我可以吗?”
“不过是一身衣服而已,有何不可?”公主说着褪下了外袍。
相因小心翼翼,生怕弄脏弄皱了它,将自己的大红衣衫褪下,慢慢将霞帔穿上,公主将金丝云肩也披在她肩上,围着她绕了一圈,道:“妹妹天生丽质,衬得起这件衣服。来,凤冠也试试。”
戴了凤冠,又加上了红盖头,相因觉得,自己这才真真有了几分新娘子的味道。
公主却欣羡地望着陈相因,有些局促道:“那么,我可不可以,也穿穿你的婚服?”
相因道:“有何不可,只要公主姐姐你不嫌弃。”
公主怅然道:“宫里的勾心斗角,我实在是厌了,还不如穿些粗布麻衣,过些平民百姓的日子。”
相因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皇宫里虽然不愁吃穿,也是各有难处。
相因不过欢喜了一瞬,便觉得这凤冠太重了,压得她脖子痛。正要还给也将破旧盖头盖在头上的公主,突然看见山上乌压压冲下一队人马。她定睛一瞧,打头的正是那日来下聘礼的管事,这是夫家怕误了吉时派人来催了。
一双鸳鸯戏水的婚鞋,往上是雍容华贵的礼服,再往上便是凤口衔珠的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