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吏部尚书从百官中出列,声音苍老年迈,咬字却极其清晰,“通州的州同知已经死了,就在几日前,在知雨观的八仙供像前的青铜方鼎上,血流而亡。”
吏部尚书已年近古稀,他是三朝老臣,不仅是陆承景,连先帝都对他十分尊敬,在百官中也极具威压。
他这一开口,陆清识面上惶惶然,开始坐立难安起来。
大殿里寂静无声,只有吏部尚书的声音缓缓响起,“捕头行其职责,所以将他捉拿,可他这案子无人审问,税收也无人监管,因为这些官员都被下了诏狱,且不久后就会死,和通州的州同知一样,血流而亡,可殿下,他们是犯了什么罪名,要如此哀惨地死去?”
“他们、他们……”
“他们犯了莫须有的罪名!”吏部尚书的声音陡然高了好几个度,声音浑厚有力,在寂静的大殿里久久回响。
陆清识一下子就慌了,他极力辩解,“可这件事,不是我要这么做的……”
陆清识磕磕巴巴的话还没说完,卫博然便打断了他,“那将那些闹事的考生都关在狱中,是不是殿下做的?”
“是……”陆清识急切道:“但是是他们先藐视王法,聚众闹事,我才将他们关起来的!”
“若不是殿下透题协助杜勒作弊替考在先,这些考生又怎会因为会考考试不公而聚众闹事?!”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压得陆清识连气都喘不过来,卫博然却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就率先出声道:“殿下可要听听此次关在狱中将要被取血祭拜的人有哪些?”
卫博然将名单从怀中拿出来,逐行逐字地读了出来,他声音清晰,一字一句仿佛掷地有声。
不仅是卫博然和吏部尚书,下面所有的朝臣,足有上百双眼睛,无不盯着陆清识一人看,陆清识甚至被他们盯得有毛骨悚然之感。
卫博然读得极缓极慢,随着时间推移,寂静的大殿中开始有了细碎的交谈声,卫博然读的这些人名里有朝臣的同僚,也有他们的亲人。
名单上的人太多,卫博然竟然读了一刻多钟才将最后一个字读完,有些臣子听到里面有自己妻儿父母的名字,到最后都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殿下,这些人何错之有,何罪之有?其中甚至有些大臣是国之肱骨,若他们都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而丢了性命,参加此次会试的考生又都被关在狱中,无贤人能人补上他们的空缺,则百姓生活颠倒无序,国之将亡!”卫博然顿了顿,双手托着请愿书率先跪了下来,朗声道:“请殿下下令,释放取血祭拜之人。”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卫博然领了个头以后,殿中朝臣纷纷跪下请愿,齐声道:“请殿下下令,释放取血祭拜之人。”
沈明安如今这般身份,只能站在百官末位,没有传诏,连出声都是重罪,唯一能做的就是同他们一齐跪下,以此多增一份势,让这事多一份把握。
霎时间朝臣跪了大半,只有几人还站在那里,并未表态。
太监将请愿书从卫博然手上拿过来,将其递给陆清识,陆清识心跳如鼓,攥着纸不敢打开来看,镇静连装都装不出来了,他的视线在下面的朝臣中晃了一圈,下意识地想要找他的先生。
视线来来回回地晃,怎么找都没有找到沈明安。陆清识想到沈明安是因为他的刻意陷害而早已被贬官,他先前去沈府,连沈明安的面都没见到。
何况翰林院抄书吏这样的小官,是没有资格每日都来上朝的。
以往有什么事,都有沈明安挡在他前头,尽心尽力地为他出谋划策,陆清识何曾独自面对过群臣这般的施压,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孤立无援。
陆清识胆战心惊地看着下面跪着的朝臣,嗫嚅着唇,求助似的将视线投向陆辞珩,“诏令是父皇下的,何况、何况此事全权由三哥负责,和我没有关系……”
“殿下此言差矣,此事由我全权负责是殿下下的令,我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陆辞珩闻言冷笑一声,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到大殿中央,“是殿下执意要按皇令办事,我从未赞同过此举,殿下仔细看看,请愿书上盖的是我的章。”
陆清识僵立着,朝臣向他施压,他此时应该随众人意,下令放人,可他又怕当真放人后,陆承景将抗旨欺上的罪名安在他头上,迁怒于他,于是迟迟都不敢开口。
大殿中众人僵持,许久后吏部尚书开口,打破了这一片怪异的气氛,“太子殿下既不表态,不如请三王爷做决断。”
“尚书言重,储君还在,我又怎敢逾矩下决断。”陆辞珩似笑非笑地说:“这既然是皇上下的令,不如就让人去请皇上过来下决断?”
“殿下。”吏部尚书从百官中出列,声音苍老年迈,咬字却极其清晰,“通州的州同知已经死了,就在几日前,在知雨观的八仙供像前的青铜方鼎上,血流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