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收回手,皱起鼻子,像是闻到发酸腐坏的牛奶:“你刚才使用的动词是比喻意义,还是字面意义?”
“一小部分是比喻意义,大多数是字面意思上的‘操’,也就是我把我的阴茎顶进了——”
“我知道这个词的定义。”
“我觉得你需要练习某些词语的发音,神父。就从‘黑手党’和‘操’入手,当然还有‘屁眼’,或者你更愿意说‘肛门’?不要整天躲在代词和隐喻后面,你看,我也知道不少文雅词藻,只是选择不用。”
安东尼奥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屋顶,仿佛希望某种掌管礼仪的六翼天使突然降临,把他从马可制造的这个微型低俗地狱里拯救出去。马可喜欢这种效果,脏话犹如小型炸弹,扰乱社交场合,掀掉人们的面具,让人们局促不安,甚至抱头鼠窜,露出真正的尾巴。不过神父并不显得慌张,只是无奈,好像马可·科斯塔属于无法人为控制的自然因素,就像从海上来的飓风,或者莫名其妙追着垃圾车狂吠的大狗。
“马可,听着。”神父把收音机挪到地板上,交握起双手,“不管你说或者做什么,我都不会和你上床,所以你可以停止这种幼稚的……”安东尼奥咬了咬嘴唇,花了好一会儿寻找合适的词汇,“停止幼稚的挑衅。不过,考虑到我们短期内不得不共处,而且这是你的房产,我不能提出‘互不接触’之类的无理要求——”
“简单来说你的意思是?”马可打断了他的官腔。
“简单来说,我的意思是,我建议我们暂时像室友一样相处,分享食物和同一张床。我可以接受一些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所以你不需要清早偷偷摸摸溜走。与此同时,你承诺停止不合时宜的调情,像个文明人一样沟通。这样我们不会再把时间花在毫无必要的口角和玩笑上。”
“我要求保留开玩笑的权力。”
“而我保留假装没听见这些‘玩笑’的权力。”安东尼奥伸出手,“成交?”
所以你知道今天一早发生了什么,只是压到现在才说。“住在一起,但是不调情。睡在一起,但是不做爱。世界上最糟糕的交易。”马可握住了神父的手,和记忆中一样,那只手并不温暖,“成交。”
第11章
安东尼奥最终放弃了把收音机带到公路附近的计划,搬动柴油发电机实在不切实际。翌日天气晴朗,他设法用尽每一英寸电线,把收音机移到林间空地上。那小机器躺在树桩上,仿佛某种异教祭拜仪式的残留物,一刻不停地吐出电流噪音,拧调频旋钮的时候噪音会变调,时高时低,但终究还是白噪音,安东尼奥忍受了十五分钟,希望这些噪声里会奇迹般出现可辨别的音乐或词句,最终认输,关了收音机。
马可坐在门前阶梯上看好戏,披着毯子,茶壶放在手边,就像个真正的剧院观众,全程保持礼貌的沉默,甚至在安东尼奥被电线绊倒的时候也没有抓住机会大加嘲笑。神父不禁思疑对方是不是以这种方式来履行昨天谈妥的交易条件,也许减除莫名其妙的调情和蹩脚笑话之后,马可的词汇储备就不剩下多少了。
“你是对的。”安东尼奥大声说,着手收起电线,抱着收音机走向木屋,“完全没有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