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定定地看着我，“苗苗，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太信奉命运了？”

“我只是，很有自知之明。”

“如果没有人打破常规，那猴子就永远是猴子，不会变成人。”

“那是有底气的人才做得出来的，我们这种两手空空的人，是没有权利任性的。”

他牵过我的手，“你有我。”这实在是太动人的一句情话，但情话保质期是很短的。

我说，“你知道吗，安意，我曾经看到有人说，毛毛虫在茧里基本上是化成了液体，它留下来的只有所谓的‘成虫盘’，也就是一堆细胞组织。这些细胞组织包含所需的信息和机制，能在这堆像汤一样的东西变成蝴蝶时，组成它身体的各个部位。而且，经过这个过程的它还保留之前的记忆。”

“苗苗，你想说什么？”

“但同样是化茧，蝴蝶就是蝴蝶，飞蛾永远是飞蛾，即使有着同样的经历，最终结果也会有着天壤之别。这就是，不可转圜的命运。”

他说，“但是如果不去争取，蝴蝶也好飞蛾也罢，可能连下一个春日都见不到。”

“安意，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春光的，但都想成为蝴蝶。”

“我不想你成为蝴蝶。”

“但你是。”

第 10 章

之前有一段时间我很痴迷于物理，尤其是刚接触物理的时候，觉得很有趣，甚至想着以后去当个物理学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天赋对于物理的重要性，我以为凡事只要努力就可以，但我错了，这世上多得是你辗转反侧也求而不得的东西。

后来我喜欢上了文字，文字是很简单的，表达可以完全随心，天赋不过是决定你的文字能被多少人看见。但我不需要被看见，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念想，我只是想抓住脑海中纷飞的思绪。最初，是用纸和笔记录，但写字的速度跟不上思绪闪现过脑海的速度，这样会导致写下来的不足想表达的十分之一二。后来学会了永手机电脑记录，打字会比用纸和笔的速度稍微快一点，但还是不能全部表达出来。我至今都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索性随他去了。毕竟现在，我连文字都抛弃了。只是想起，那时候会觉得，文明的承载物越来越脆弱了，如今的数据化很容易被清零，纸张水可浸透火可吞噬，而再往前的竹简龟甲则要结实很多。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真的很精妙，要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那就必须让自己沉浸在喜欢的事物上。所以现在，我迷恋上了手工，起初是折纸，但是折纸太容易损坏了，我对一切保鲜期短的物质都很难喜欢起来。后来换成了编绳，那真是太奇妙了，细长的绳子在指尖穿梭就会变成另一样栩栩如生的东西，比如鱼，兔子，四叶草，红掌，和我最爱的玫瑰花。

当然都是趁着安意不在的时候偷偷做的，他在的话我基本是看他安排。他拥有着我想象中他应该有的爱好，比如看电影，比如旅游，比如运动……而我，毫不意外，除了电影都不感兴趣，更糟糕的是他每次看的电影题材都让我昏昏欲睡。只有一回，他在我房间里发现了一枝手工编织的玫瑰花，绿色的茎叶蓝色的花，刚刚组装完成，没来得及藏起来。

他执起玫瑰花，轻轻嗅了一下，“苗苗，下次，做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吧。”美人观花，这一幕实在养眼，连我都差点以为他手中是真正的玫瑰花了。

我抢过他手中的花，“你以为做这个容易吗？”我做这一朵，需要先编织花瓣，叶片，还有花茎，然后将这些拼凑起来，整天什么事都不做也需要花一周的时间。

他看着我笑了，“我知道不容易，但我想要。”

第二天，我买了一枝带露水的红玫瑰递给他。让我自己做一朵是不可能的，我有自己的坚持。我热爱的东西只能因为发自内心的喜爱才会被做出来，比如我笔记本上的文字，比如我手中的蓝色玫瑰，如果是承载别人的期待，那这个人，一定是我爱的人。但情人未必是爱人，我的红玫瑰必须是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想起之前看科幻文时有仿生人的设定，分明是机器人但是模样跟人类一模一样，甚至更帅气更漂亮，因为知识通过下载获取，行为通过程序进行控制，所以聊天生动有趣做事完美无缺，是真的很好。只可惜人类文明延续了这么久，还是把大多数目光放到了感情上。明明是为了方便生活才研究出机器人，却总是幻想这些机器人拥有像人一样的自主意识，甚至被情感绊住前进的脚步，却又不能被当成真正的人一样对待。他们图什么呢？

但我后来发现，这种无趣的事情，人们向来乐此不疲。比如将喜欢的人擅自拉入爱河，发生洪水时权衡利弊以后忍痛放弃，那他是不知道有洪水来临？不，他一开始就知道。又比如明明是情人互不干涉又期望得到对方的回应，那有了回应就会成为爱人吗？不会，因为爱人的要求更为苛刻。

安意定定地看着我，“苗苗，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太信奉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