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了被李鱼当街绑缚的傅红雪……还有那万马堂的云在天。李鱼倨傲骄横起来的时候,又好似是谁都挡不住的。
她的温柔从来都不是对每一个人的。
相同了这一点之后,一点红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儿干。
他忽然缓缓的伸出手,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姿态帮李鱼把额角的碎发别在了耳后,昏暗的烛火下,她眼角的那颗小痣也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一点红嘶哑地道:“烛火太暗,明日再忙此事。”
李鱼叹了口气。
这烛火的确……不怎么亮。即便她已点了很多,然而对于见惯了日光灯的现代人来说,蜡烛的灯火,是怎么都不会够用的,更何况她还是在画设计图!
她叹道:“这真是太不方便了……我非得把沼气灯弄出来不可!”
一点红问:“沼气灯是何物?”
李鱼微笑了一下,神秘兮兮地道:“这个问题……等我研究出来你就知道啦。”
李鱼之所以那么重视这个上厕所的卫生问题,原因之一,也正是因为沼气灯。沼气是一种人畜粪便、秸秆、污水等物在适当的温度湿度之下产生的可燃性气体,可以用来做饭、也可以用来照明,照明的亮度虽然和白炽灯没法比,但最起码,比烛火是要好上许多的。
说干就干,李鱼把马空群给的五千两白银全部都撒出去,在城中的每一条街道上都修建了公共卫生间,并且打着“公主不爱污秽”的由头下了命令,不许百姓随地便溺,有犯事的,直接摁在街上打。
如此几次下来之后,倒是也没人敢再犯事了,她的任务也很快就完成了,五十积分到手。不过她预想的系统商城并没有开放,许是还得要再干两个任务才行。
至于那些以勒索百姓为生的“采蜜人”,居然胆子大到了想方设法要破坏公主府建的公共卫生间,李鱼直接下令抓几个典型杀了,这才消停下来。
李鱼又从她的农户里抽调出了一部分人,去专门做这“采蜜人”的活计,一部分拉去施肥,剩下的部分就拿来做沼气的实验。
李鱼本人呢,就一头扎进了沼气池的研发之中。
这个东西,原理也不难,但是知道原理不等于能弄出实物来。好在李鱼大学是个理科生,参加工作之后干的又是科普杂志编辑的活儿,从编辑一路干到副主编,她的知识储备量可以说是很丰富了,而且以前还做过一期农村能源问题的专题,所以脑子里还有点印象。
于是这几个月,一点红、叶开、赵四、紫杉阿云等人就在公主狂乱的草书中看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名词。
什么“水力滞留时间”、什么“原料产气率”、什么“总固体含量”等等等等,这些还算好的,更有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叫人完全看不懂什么含义,紫杉看见了,还找见多识广的叶开研究起来,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所以然来。
其实那就是李鱼在写数学公式和化学反应方程式。
又画了图纸,找了工匠,在州府的后院儿里头修了沼气池,修沼气池时,用什么材料又成了问题。
李鱼当时做专题时,了解到当代做沼气池一般都用玻璃钢,是一种特殊的塑料。
……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李鱼表示,塑料什么的,跑步进入工业革命都弄不出来。
那怎么办呢,往回追溯吧,想想建国之后的第一代沼气池都是怎么弄的。
最后决定弄水泥。
李鱼指挥匠人们:“把石灰与沙子混合加水浇筑,干透之后可坚硬如石。”
石灰与沙子混合,就是土法制水泥,在北宋的文献里就有记载过这个方法。而在银州……沙子是最不缺的玩意儿了。
沼气池造好之后,就是各种反反复复的研究、调试了。
这种事情还没办法假手于他人,李鱼当然也懒得从头开始给人教,所以就撸起袖子自己上了。
她身边的人倒是都很不愿意让她去干这种腌臜的活计,他们并不明白这种腌臜物里蕴含着可以改善生活的能源,故而对李鱼的行为不是很能理解。
古人对世界的认知程度有限,许多事情的确不能苛求他们明白。
不过,李鱼也很耐心的解释了。
李鱼道:“南方的沼泽湿地之中,常能观察到冒泡的现象,此为沼气,沼气可燃烧,其火焰可照明,比起烛火,着实要好上不少。”
赵四仍心有不愿,对李鱼道:“可殿下也无需亲自去那腌臜地方……”
殿下这样尊贵的美人,就应当坐在黄金制成的屋子里,喝着琼浆玉露、吃着珍馐美食,哪里能受这种累呢?
李鱼挑眉,毫不客气道:“你要是能找出第二个能干这事儿的人来,我倒是也懒得受累。”
赵四就说不出话了。
一直忙活到了九月末,这忙活的成果才算是出来了。给沼气灯罩上李鱼本来就有的琉璃灯罩,然后伸手把开关那么一拨弄——
那琉璃灯罩之中,忽然亮起了炫目的光!仅仅是片刻之间,三四盏沼气灯就把整个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一点红在李鱼每天不停的调试时,就已见过几回这灯光了,如今也不觉得稀奇,倒是叶开,他今日听说公主有好东西给大家看,就闻风而动来,一见着这光景,瞬间便惊呆了。
这是不管多少蜡烛都无法点亮的光明!
叶开只觉得一瞬间头皮发麻,他围着那沼气灯转了好几圈,才问李鱼道:“这就是殿下用那沼气池弄出来的东西?”
李鱼嗯了一声,并未多说话,她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把这玩意普及化呢。
叶开的心里便涌上了一阵奇妙的感觉。
腌臜物可以做肥料,这乃是人人都知道的,可是竟没有人知道……这东西居然还能带来如此光明!
他这几个月,偶尔会来公主这里拜访拜访,自然也见过公主忙忙碌碌写写画画的样子,不过那时他听了公主的想法,觉得这实在是异想天开,他嘴上不说,心里头却难免有几分轻慢。
如今再看这景象,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再回想起公主这几个月来的忙碌,感慨万分。
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些能耐?
深宫之中,竟能养出这样的女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