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的心中惊惧不已,但他的动作却比他的思绪要更快。

他双拳如虎啸般击出,气势如洪!

霍休虽然已是个老人,但这外家的功夫,却是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若被这一拳击中,无论是谁,都得直接毙命。他练得乃是童子功,这种功夫需要极端的忍耐和坚持,所以也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然而他面对的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很年轻,他是当世最有名的天才。西门吹雪白衣胜雪,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霍休。

那个瞬间,霍休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但他没死。

他与西门吹雪缠斗在了一起,冰冷而延绵的剑意从西门吹雪的身上散发出来,让霍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切割的血淋淋。他大喝一声,击出双拳!

很快,胜负就分了出来。

西门吹雪赢了。

但霍休并没有死。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西门吹雪只要一出剑,剑下的人肯定是必死无疑的。然而高手出招,本就能把力度、速度、方向都控制到绝妙,杀不杀,本就是可以控制的事情。

西门吹雪之前杀人,只是觉得剑下没有要留下活口的必要。而今天他不杀人,也只是因为他觉得此人还有活着的必要。

至于为什么有活着的必要……

昨天夜里,公主上门拜访。

她站在门外,轻轻地叩响了他的房门。

西门吹雪武功好,听力自然也很好,早在公主的脚步声在这个小院里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谁来了。

西门吹雪坐在床上打坐,睁开双眼。他的双眼漆黑到如同夜空中最深远的那颗星星,永远都散发着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无情。

他睁开眼睛,也没叫她进门,也没说话,只是在等,等这个夜半上门的女人自己表明来意。

银州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热的人窒息,晚上却寒露深重,那安乐公主身子弱的很,在夜晚的室外这般站着,怕不是要生病。然而西门吹雪却无动于衷,因为这安乐公主的死活他压根也不甚在意。

公主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我希望你在剑下留霍休一条命。”

西门吹雪淡淡道:“理由?”

公主很理所应当地道:“因为我想要他的青衣楼和他的财宝。”

她说完这句话后,里面没有动静,正在李鱼打算继续说话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西门吹雪站在了她的面前,低着头看她。

西门吹雪仍是一席雪衣,干干净净,如墨般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看到李鱼的时候,又轻轻闪动了一下,眉毛也皱了一下,好似又看见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一样。

不过,他倒是没忘了正事。

于是他淡淡地说:“不行。”

面前美艳的公主却显然是有一个好脑子的,她已经猜到西门吹雪会说不行了,表情没什么变化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把自己要钱要人的深意解释了一番。

“组建外科医院很费钱的,没有霍休的钱,我实在难以支撑。”

靠自己创造财富当然是可行的,然而来钱的速度总是不及抢的。

种下的经济作物棉花还没收获,李鱼的缝纫厂规模很大,但是近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做,一大堆人的吃喝用度都是她买单。

至于制糖厂就更窒息了,因为甜菜是二年生的作物,今年根本收获不起来,种甜菜的农民们今年还得靠公主府补贴才行!

摊子大了,真是花钱如流水,想省都没地方省去,还是能抢一点是一点吧。

西门吹雪杵在那里,没有说话。

李鱼便很不客气的碎碎念起来,把哪里哪里要花钱、哪里哪里要补贴、哪里哪里必须大力扶植之类的事情给他说了个遍,末了,总结道:“所以,我真的很缺钱,这钱也不是为了私用,所以西门大侠能不能留霍休一命,等把他的钱都榨出来,我再把他交给你处置。”

西门吹雪说:“可以。”

他其实不是个坏人,平日里就窝在家里练剑,等江湖上再出了恶人的时候就出门做个好人好事。只是因为性格太奇怪、剑法又太高,才被江湖上的人畏惧的要命。

其实……他还是挺能明白事理的。

管家已死,早一日杀了霍休,管家也不会活过来。

那些记载着外科医术的资料,他已看了,比起古医术上几句模糊不祥的话要清晰的多,那些剖尸之人剖了尸体,把人体的心肝脾肺都摸得清清楚楚,资料很是详尽。

总而言之,他们是真的在很认真的做这件事的。

西门吹雪欣赏能认真做事的人,所以就算是路上一个捏泥人的,他有时也会愿意停下来,看看那人认真地捏一个泥人。

所以西门吹雪答应了。

他很爽快的说了可以,就见公主微微有些发怔,似乎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说服西门吹雪了。

西门吹雪却是不愿再说什么,转身回屋了。

李鱼顿了顿,也转身走了,只是在回屋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看见自己耳朵上坠的两只不对称珍珠耳环,才想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不乐意多看她一眼了。

她捂着肚子笑出打鸣声。

强迫症够严重的啊兄弟。

所以,这就是霍休此时此刻还能活着的原因了。

西门吹雪似是在戏耍霍休一般,看他气喘吁吁的挣扎和反抗,那一双冷冰冰地双目之中便浮现出了讥诮和不屑。

霍休打不过,就想逃,只是西门吹雪却是紧追不舍。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霍休来公主府时胸口憋着的那一股激荡之气,在西门吹雪的折辱之下,也差不多要消散了。

他一步步退着,不知不觉就退到了楼台小榭的中间,一脚踏空,竟是从小榭的一块木地板上掉了下去。

这当然正是朱停特地为了诱捕霍休做的机关了。这美丽的楼台水榭之下,藏着精钢制成的牢笼。

这牢笼本就藏在建筑里头,黑不见日,宛如地狱一般。而且这狭窄的牢笼还有一半都浸没在冰冷的湖水之中,可以说比起石牢来只会更残酷。

李鱼:怎么感觉我像个变态一样,成天搞这种奇怪的刑讯play?

霍休骤然落下,只觉得肝胆俱裂,他落入到冰冷的湖水之中,前后被被精钢制成的牢笼所箍起来,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