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忠诚
覃腾云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飞船里坐的并不是自己亲生儿子一般:“既然如此,我总该问个理由吧。”
孝棠轻笑一声:“理由您自己不是心知肚明吗?”
“抱歉,孝棠大人,我还真不明白。”覃腾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您让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子生死袖手旁观,却说理由我心知肚明……抱歉,这理由,我明白不了。”
“那好,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孝棠收起脸上的笑容,有些锋利的五官回归了她最原始的冷漠,“我代君主问你一句话……”
孝棠轻声道:“‘你是否,还要选择忠诚?’”
“原来君主只想问这个。”覃腾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底与瓷盘磕出清脆而坚定的响声。
“我永远,忠诚于我的信念,从未动摇。”
“很好,我欣赏您的坚定。”孝棠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她的手轻轻在桌上扣了两下,长桌一侧的墙上,开出一道门来。
门后有一个人,眉眼英俊,和覃乎有几分相似,但已经成熟的多了。
是覃箜。
覃腾云终于短暂地怔愣了一下:“你不是在送你弟弟吗?怎么……”
他话没有问完,因为他看到了“覃箜”脚下的圆盘。
在这里的不是覃箜本人,而仅仅是一个立体全息图景而已。此刻覃箜泪流满面,显然是听完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首都星的中央,是君主居住和审理政务的地方,有点类似远古时代的皇宫。但成卓给他改名叫“岩城”,因为他希望这里,希望他自己,希望整个奥斯塔,都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岩石城堡。
但众所周知,如今的岩石,在当代的科技下,早不算坚硬了。
而这里,是位于岩城内部最高规格的会议室,本不会有任何能够偷窥窃听的设备存在——
除非这是成卓自己放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覃箜声音哽咽,显然他也不知道在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的父亲,眼睁睁地将自己的儿子,将他的弟弟,送上了一条随时会死的路。
不,其实也许该这么说,覃箜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敢想,正如他不敢想,孝棠老师将让他听这一段话,是为了什么。
因为这背后太残忍了。
覃箜是真的敬佩孝棠、尊敬孝棠,却也知道,从不收徒的孝棠之所以为自己破例,不是因为自己多优秀,而是因为自己是覃腾云的儿子。
是成卓要孝棠收自己为徒。
孝棠把自己带在身边,就等于覃腾云被迫让自己的孩子留在成卓身边,受他制约。
一段在坊间受人羡艳的师徒佳话,最终刨根究底,不过是君王的忌惮与威胁。
覃箜他入职军队,看似前途无量,实际在如今季宸元帅死亡后军队已经被成卓全面掌握的现在,他只是在被囚笼,禁锢的更紧了一点。
他已经二十四了,已经知道了父亲的隐忍与退让,可他从没想到,父亲会为了保全他,而放弃覃乎。
就因为覃乎崇拜季宸,甚至带回来了一个疑似季宸的孩子。
这八年覃箜想尽办法同孝棠解释季淞和季宸不一样,可孝棠却只是轻叹道:“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呢,你该劝的人不是我啊。”
是成卓啊。
这把他曾经拿在手里的剑,如今成了插在他心口的梦魔。他已经病态到覃腾云多次坚持“小儿无辜”,都想一剑了结季淞的程度。
成卓忍了八年,终于在季淞选择和覃乎一起去长安军校的那一天到了极限。
即便季淞只有f级,即便季淞和季宸除了脸没有任何相似,他也绝对不允许季淞去到任何与“军”字沾边的地方。
他用过那把剑,所以太知道那把剑有多强了。
所以他不惜用覃箜这个埋了多年的棋子做筹码,逼迫覃腾云做出选择。甚至为了防止变故,他没有提醒覃腾云支开覃乎,让覃乎和季淞一起上了飞船。
上学路上的空难,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了。
而成卓要覃腾云做的选择,摊开来讲,无非是一句话:
是选覃箜,继续效忠君主;还是选择赌上一切救覃乎,让季淞跟着活下来。
覃腾云本来不需要选的,可狠心的帝王担心季淞如果真的是季宸,多余的动作会让季淞生疑,于是带上了覃乎。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成卓对八年来沉默地对抗自己,不愿意除掉季淞的覃腾云的惩罚。
一个难题,赌两个结果:
接纳了季淞的覃腾云是否像曾经一样效忠自己;季淞到底是不是季宸。
“你放心,君主答应过,会尽全力保住覃乎的安全。”孝棠道。
覃腾云看着因为内疚和悲痛满脸泪水的覃箜,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可他最后还是很好地掩盖住了一切。
他沉默着,最终只说了一句话:
“别想那么多,回家吧。”
——
这是艘十分常见的民用飞船,常见到飞船内的乘客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这艘飞船并没有分普通座位和高等座位,只是划分出了十几个不同区域,区域中间有饭堂和卫生间这些公共空间供人们使用。
季淞两人上飞船的时候,飞船里已经很热闹了。有拎着自己宠物的老妇人,抱着自己的包生怕被抢的学生,还有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却还在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用密聊功能聊工作的青年人。
两人的位置在靠近入口不远处,这的位置两人一排,中间有个小长桌,对面也是一排,四人相对而坐。因为座位不算宽敞,两个人的腿都有些伸不开。
覃乎毕竟算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训练归训练,日常生活中还真没受过什么苦,如今膝盖抵着前方坚硬冰冷的桌子,让他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又很快松开,自己挪动身体调整位置。
季淞从压缩袋里取出一个小毛毯扔在了他腿上。
覃乎喜笑颜开地接了过来,将毛毯盖在腿上,膝盖再碰到的,就是软软的毛毯了。
“我们得坐好一段时间呢。”季淞毫不在意地坐了下来,道,“你要体验生活,下次选个时间短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