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秘书惊讶林懿丘这么快就做了回国的决定。
毕竟他跟着林佩工作二十年,这对母女间积压的矛盾早已不是一天两天说得清的。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想着应该怎么在六月的最后一天将这位从小就性格闹腾的大小姐“请”上飞机。
可现在林懿丘无任何反抗乖顺就范,这倒让他有些不忍心下手。
但顶头上司的指令他还是要完成的。
收到林懿丘电话后,他先给林佩报告了情况,再立刻派人去办理转学和出境手续,又亲自开车去学校接人。
车开到时,林懿丘正从校门口出来,身上的校服已然换掉,肩上只挂了个小包。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副放弃抵抗的了无生气的模样。
孙秘书从副驾驶侧过身:“行李会有人帮您打包寄回去。”
林懿丘坐在后座,眼睛都没抬。
良久,感受到他目光还在观察自己,她不耐烦:“还有事?”
“林总说,要我暂时保管一下您的证件和手机。”
林懿丘胸膛微微起伏,她手死死攥在一起,像是在进行一场长久的忍耐。
她知道林佩雷厉风行,只要是有可能脱离她掌控的所有事,她都会不遗余力地消除。
林懿丘没动,她语气生硬地讲条件:“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孙秘书微微皱眉,有些犹豫。
“怎么?还怕我溜?”林懿丘睨他一眼,“还是说,你连这个都要和我母亲请示?”
孙秘书叹口气,“您说。”
林懿丘报了顾承林家的地址。
孙秘书给司机递个眼色,车方向一拐,往熟悉的路上去了。
周遭街景陆续倒退,她视线望着外面来往如水的车流,望外面高高低低的店铺广告牌。
终于,砖红色的联排别墅出现在视野里,一楼的花丛还是像上次离开一样杂乱无章。
汽车熄火后,林懿丘说:“别跟过来。我一个人去。”
开门,摔门,身影飞快跳下车往门口跑。
她指尖微微颤抖,往电子锁里输入自己的生日
,手下一拧,她推门进去。
门“呯”地一下关上,她背心抵着门背,身体慢慢滑落下去。
林懿丘深吸几口气,手掌撑地,摇摇晃晃站起来。
打开身旁的鞋柜去拿拖鞋,里面放着两人平日常穿的那一款,黑白一对,沃尔玛打折促销时买的。
她换了鞋,缓慢走进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庭院里的绿树枝丫淌过来,被落地窗整齐切割。
茶几上堆着几罐她爱吃的坚果零食;沙发上她常用的毛毯一团裹着挤在角落;餐桌上的玻璃壶里还剩着半杯水……
一切在光里染着金边,宁静如昔。
这么环视一圈,她仿佛一下回到数月前。
还是冬日里的一个下午,她餐厅难得休息一天,顾承林还留在家里修养。
液晶电视放着她随手调出来的音乐电影,男人在身边看书,她歪躺在沙发上打瞌睡。
一切昏昏沉沉,那些或明或暗的感情都在这里无所遁形。
眼前的窗帘微动,林懿丘从回忆里抽神。
走去楼上,她从兜里翻出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这一年来自己零零散散欠顾承林的钱。
从两人第一次碰面他帮忙出的修理费开始,到冬天租房他垫付的一部分租金,全部都在这里。
她从小黏他,一直喜欢他,却从没真正意义上帮过他。
更多的时候,还需要他反过来细心照料,浪费他原本就不多的时间和精力。
林懿丘将卡摆在自己房间最显眼的位置。
——现在她都要离开了,也就不要再麻烦他或者欠他什么。
等他从欧洲回来看见,他会知道的。
从楼上一步一踱下来,她最后环视一圈寂静空旷的房间。
像是要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深深封存进自己的记忆里。
手下门开、门关,外面午后的太阳照到自己脚边。
她微微眯起眼抬头,一点流云微风,听见街道上的遮荫树簌簌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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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顾承林终于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