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下去给您熨一熨——那些粗野的乡下佬向来不知道怜香惜玉,竟然把那外套揉成一团收起来。”
“乡下人?”尼贝尔愣了一下,穿好拖鞋坐在床边:“你是说前几天管家新招的那个——”
“巴西勒。”女仆已经带着外套准备下楼了:“哼,明明是在乡下长大的,还附庸风雅地起了个法国名,真是虚伪。”
“听安妮说他是个孤儿,说不定真是从法国来的呢。”
“老爷,您是没接触过这些乡巴佬,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学过一个字儿,就指望着一个好名字装腔作势呢。”
“好了,温妮,你这张嘴简直没个把门。”一个女人端着盘子出现门外,她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金发在脑后简单地盘起,发根已经发白,显得她的发缝有点宽。她穿着轻便的裙子,袖口扎得严严实实,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说得对,安妮。快拿个锁来,把温妮的嘴好好锁上。”尼贝尔笑眯眯的。他看起来也就三十岁,柔顺的黑发像是浓密的海藻。他的脑门饱满,连接着高耸的眉弓,使他看着很精神。眉毛下面是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裹着一圈浓密卷曲的睫毛。他有着英国人常有的蓝眼睛,总是含着水似的,眨一次眼就是一阵秋波。温妮哼了一声,带着他的外套下楼了
“今天的早餐是蓝莓派和羊奶,请慢用。”安妮没接茬,把早餐放下就下楼了。她眉间的竖纹暗示了她在幽默这方面的无能。尼贝尔喜欢在卧室吃早餐,并且吃完再去洗漱,为了防止嘴里有什么怪味儿。
楼梯间传来了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家里大部分人走路都很轻巧,偶尔发出脚步声只是为了提醒他人有人来了,而这个上楼的人,简直像是背着什么很重的东西似的。
“不会走路就不要走了。”尼贝尔听着这声音有点烦躁。他觉得今天的羊奶很膻,准确来说每次的羊奶都很膻,正打算拿它去浇花。
那人总算走到了尼贝尔房门口:“老爷……”这人顶着一头红色的头发,虽然被梳得还算整齐,但是发质看起来挺差劲。这声音惴惴不安的,不知道是不是尼贝尔刚刚那句话造成的效果。尼贝尔转头看着这人,他低着头看脚,手指绞着,嘴巴闭得很紧。
“你绣花呢?”尼贝尔不耐烦了。虽然对面这人手指还挺好看,但是他着实没兴趣看着一个大男人在面前扭扭捏捏的展示自己的发旋。那人被这句话吓得头更低了,佝偻着腰,又不敢继续玩手指,只好把手放下,悄悄捏着裤缝。
“老爷,我……”这个可怜的男人脸变得通红,快要赶上自己的头发了。
这几个字好像要了他的命似的,尼贝尔漫不经心地想。面前的可怜虫没得到回答,几乎要跪在门槛上。
“抬头,巴西勒。你总得允许你的老爷知道你长什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