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尼贝尔站了起来,走到伯努瓦面前,像是一朵乌云靠近一座山脉。伯努瓦抬起头看着他,睫毛的上端快要碰到眉毛。
“君子。”他品味着这个词,足足念了好几遍,食指屈起,食指搭在拇指的指甲盖上,用指节挑起伯努瓦的下巴。“我可不是什么君子。相反,我的的确确是个挟恩图报的小人。”
伯努瓦感到面前的黑影猛然凑近,一阵鼻息打在他的人中上。他不敢说话,室内也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这份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尼贝尔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一阵烧焦味传来,那只手才从伯努瓦下巴上撤离。
他走到门口,探了探门的温度,手被烫得一缩。
“不行,来不及了。”尼贝尔检查门缝里的毯子,发现已经干了。他用花瓶去洗手间接了一瓶水,把毯子再次泼湿,又用它擦拭了一下门板。“咱们得赶紧走,不能再留了。”
伯努瓦也站起身,保持着尴尬的沉默,看着尼贝尔把床上的被子带到洗手间打湿。
“你换件短点的外套。拿这个包着身子,尤其是把鼻子和嘴挡好。”他拎着湿透了的被子走过来。
伯努瓦迅速换好衣服,见尼贝尔没有动作:“那你呢?”
“没有水了,可能是水管出了问题,剩下的水只够一张被子的量,再勉强打湿我的衣服。”他不由分说,把被子往伯努瓦身上围,把那张小脸挡的严严实实,让伯努瓦自己把被子抓好。“我用毯子就行。”
那毯子已经半干了,尼贝尔拍了拍灰,用它捂住口鼻,拿着还剩一点水的花瓶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他把花瓶里的水泼出去,那点儿水落进火里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突然背后一凉,原来是伯努瓦张开被子,把他一起罩进去了。尼贝尔来不及争执,干脆也抓着被子往下冲。感谢幸运女神的眷顾,被子湿的很透,两人顺利冲下了楼梯。一楼浓烟滚滚,温度高得吓人,热浪一阵阵涌上来,把被子烤得半干。
伯努瓦眼前一黑,身边的人用毯子捂住了他的脸,带着一些轻微的湿意。他感觉唇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力道很轻很柔,一触即分。那是尼贝尔的双唇,被热气熏得干燥发硬。
“这就算是报答吧。”他听见尼贝尔模糊的声音,像是呢喃,然后就感到自己被抱着往外冲。那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围着他,不让他把被子撑开。
一声尖叫,那是居伊夫人的声音。伯努瓦身上的被子落下,居伊夫人紧紧抱住他,有人拿着一盆水猛地泼上他的身后,定睛一看正是米尔先生。此时院子里的客人几乎都走了,只剩下居伊夫妇、米尔夫妇还有一些善良热心的客人守着他们。
尼贝尔的脸黑乎乎的,是火场里浓烟和灰尘的痕迹,此时被水一冲露出一半俊秀的面容。他的头发末端被烧焦了,眼睛紧紧闭着,手腕和脖子上被灼伤了,一道形似菱形的伤口从他耳根连到锁骨,外套和裤子都有烧焦的痕迹。
米尔先生蹲坐在旁边喊他的名字:“罗斯威尔先生!”他翻开尼贝尔的眼皮,又去按他的颈侧,尼贝尔像是布偶娃娃,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