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贝尔嘴里一股药味,又苦又涩。伯努瓦早就准备好了水,送到他嘴边。
“我这是在哪?”那两口水勉强滋润了喉咙,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看到嘴一张一合。
伯努瓦看着他睁开眼睛,眼珠子茫然地转了转,把他扶了起来方便喂水。
“你……”他说完又闭上了嘴。尼贝尔接过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也很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杯子放下来:“我的眼睛出问题了,是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手中的杯子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期放在床头柜上,而是落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接着碎掉了。他的手在空中凝住了,慢慢缩了回去。
伯努瓦又想去抓他的手,又想去捡杯子的碎片,最后蹲了下来,把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捡了起来。他心神不宁,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房间里玻璃相碰,有点像妇女叠戴的镯子碰撞的声音。尼贝尔靠在床上问伯努瓦现在在哪里。
“这是我们家在普绪克的城堡,这段时间你受伤了,就住在这里吧。我来照顾你,要不然你……也不方便。”伯努瓦很小心地组织语言。“城里的生意罗宾逊夫人帮您照看着。可惜我对这些不太精通,否则就能帮上你的忙了。”
床上的人仍然沉默着。
尼贝尔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不知为何连带着他听声音也雾蒙蒙的。脖子上传来隐隐的阵痛,他轻轻碰了下,碰到一块手掌大的纱布。在极端的安静之下他的感官被放大了,能听见脖子上血流奔涌,随着脉搏发出咚咚的声音。
他听出来伯努瓦的声音,想告诉他不用那么小心翼翼,自己没有那么脆弱。
这是实话,他确实没什么感觉。刚刚醒来他就发现眼前一点光源都没有,换了几个方向打量四周,发现面前简直是一块毫无漏洞的黑布,无论哪里都没有任何起伏,把所有能照进来的光线都吞噬了。
哪怕是再深的夜里,无论把窗帘拉得多严实,都会有一丝光明,给物体提供一个影影绰绰的外形,而不是一片彻底的黑暗。尼贝尔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问过之后更确定了。
他刚出生时就不怎么爱哭,后来也不爱笑。他父亲说他是个怪物,下人也偷偷议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