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记忆里深处的恐惧,再度被药物的作用挖掘出来。他拼了命地想逃,他掐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这个梦却越睡越沉,把他扯向极端可怕的深渊。
“不要不要……”
他忽然想一头撞死在旁边的墙壁上。
为什么醒不过来?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他浑浑噩噩中,被一团迷雾拉扯着,强迫他去看病床上皮肉都干瘪下去的老人,最后一丝生机也在金钱无力供给之下抽离。
他看到了自己被拉扯欺辱的日子,忍气吞声,混着血肉往下吞,可这生活啊,一直被推着踉踉跄跄往前走,什么时候才是头?
秦淮不知道。他的头已快要裂开。
他昏昏沉沉中,仿若见到了那个给他注射药剂的男人——带着人皮面具的鬼,咧开嘴笑道。
“我会杀了你。或者,把你送到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你会觉得活着不如死去,不,或许你还会觉得享受呢。”
那只黏腻恶心的触手扳过他的脸,又毫不留情地“咕咚”一声,把他踹到角落里去。
车身颠簸得更厉害了。
秦淮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海浪上,滔天巨浪惊骇地拍起,而他孤身一人被锁在早已腐朽的大船甲板之下,顷刻就会被海怪吞进有无数航海人坟墓的腹腔。
他被这浪头拍飞出去,像是船身爆炸了一样,四周轰鸣的声音不绝于耳,秦淮的耳膜几乎要出了血,他不想听,而且,好痛……
“走开!”
温热的手掌捂在他的耳朵上,动作轻柔,可他分明感到手的主人在颤抖。
是谁?
他是受伤了吗?怎么会抖得这样厉害?
秦淮依旧意识未清,眼角却有一行清泪,温热的,缓缓流了下来。
“段忱你不要走,你能不能陪我几天?”
几乎就是顷刻之间,秦淮想起来那个人,想起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人和他好像有心灵感应,在每个他最慌乱绝望的时刻,总能恰好地出现在身边。
可是这次,他不会来了。
这种感觉一出现,他的脑海就狠狠一痛。刚才梦里的场景,是秦淮曾无数次反反复复被迫面对过的,即使绝望,却还是麻木的绝望。
但当这个新的认知一出现,他就痛到不能呼吸,心里猛地被一个尖儿刺入捣进去,再也不能抑制,眼泪也流了下来。
是不是只有这种时候,自己可以多提一点儿要求了?
他不管身前是腥臭浓重的血气,还是十殿阎罗,张开双臂,抱紧了对方:“段忱你陪陪我吧,陪我几天……我以为我要死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现在他记忆里深处的恐惧,再度被药物的作用挖掘出来。他拼了命地想逃,他掐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这个梦却越睡越沉,把他扯向极端可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