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桑胭就经常主动跟沈煜说话,就算沈煜还是习惯性的对她寡言少语,桑胭还是很愿意靠近他。
不仅是毛笔字,桑胭会主动请教他其他的事情。
桑胭想,虽然现在不会,但是只要努力去学,以后总会学会的。
只要沈煜愿意教她,那一切的问题就不大。
像井佩那样的辣妹他都不愿意跟对方多说一句话,可是他却愿意耐心的教桑胭写毛笔字。
说不定,对沈煜来说,桑胭是一份特别的存在呢。
那时在心内偷偷沾沾自喜的桑胭,一点都没有想过,当她渐渐放纵自己,开始去依赖他的时候,
他会悄无声息的冷漠离开,将她扔在原地,为他画地为牢,一步都不能往前。
日复一日的努力下,桑胭终于百折不挠的摸到了表演的门道,正式入门了,时间却来到夏天的末尾了。
九月,沈煜就要正式进组。
桑胭听师母吴莎说了好多遍,说他九月一号就要去有海的青市拍戏。
这段日子,桑胭跟沈煜的相处愈发多了起来。
表演课上,在谢灵用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教桑胭表演,桑胭还是摸不清头脑的时候,沈煜会主动开口为她解释谢灵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桑胭渐渐在表演这件事上开了窍,期待自己也可以在沈煜面前展现进步的那一天。
谢灵给他两布置了作业,要他们在处暑那日演一幕薛平贵身骑白马走三关,与王宝钏相会的戏。
桑胭暗自发力,苦苦练习了很久,这一次她想要对沈煜证明她自己。
就如同戏里的王宝钏那般义无反顾追求自己的爱情跟梦想。
起早贪黑用功的桑胭怎么都想不到,两人约定要给谢灵交作业的那日,沈家提前来了人,说要接沈少爷回去。
原本预定月底才离开谢灵家里的沈煜提前了好几日就离去了。
他收拾行李走的那个下午,桑胭陪吴莎出门去裁缝铺做衣服了。
吴莎有好几匹以前在文工团表演时在苏吴采买的丝缎,质地上好。
念着夏天结束,桑胭也要离开,吴莎便提出拿着那些丝缎做两件旗袍送给桑胭。
吴莎老家在江南,有女孩子长大了要穿旗袍的习俗。
吴莎其实很喜欢桑胭这个口直心快的小姑娘,念着临走送她一份特别的礼物。
出门前,桑胭专门跟沈煜说过。
“师哥,我陪师娘去裁缝铺,过会儿就回来跟你对戏,这次我肯定会演了。你等着。一定让你大开眼界。”
沈煜淡淡的牵动嘴角笑:“你会演就奇怪了。”
“你别瞧不起人。”桑胭挺有底气,“我们一个老师,我不会差到哪里去。”
“好。真的很期待。我等你。”沈煜像哄小孩一样敷衍她。
桑胭跟吴莎出了门,在裁缝店让上了年纪的老裁缝量了她的尺寸,为她定制旗袍。
又陪吴莎去街角的花店买了束百合,喜滋滋的回来,以为过了今天,沈煜就再也不会用瞧不起的眼神看她了。
她要把王宝钏演活给他看。她期待得到他的认可。
岂知,等桑胭回来时,沈家派来的黑色加长房车已经开始启动,在狭窄的深巷里,突兀出现,然后滑动。
像丑陋的怪兽,将那个夏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美好带走跟吞食。
怀里抱着百合花的桑胭来不及有任何反映,麻木的睁大眼睛,看到的只是半开的车窗旁边,沈煜不带任何神色离去的侧脸。
路过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侧眸看她一眼。
车很快驶出了狭窄的巷子。
他根本就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认真的再见,就那样冷漠又冷淡的从她身边离开了。
他明明亲口说过,我等你。
为什么又离开得那样绝情?
出了深巷,沈煜坐的车离开得看不见影子了,桑胭都还站在原地,用眼睛去追朝那个方向刮去的风。
为什么?
直到手里捧着的花被风吹得都丧失水分了,枯萎了。
她才回神来,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只是来这里学戏的,脱掉这层关系,他们只是陌生人。
桑胭后来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为何沈煜离开得那样仓促。
因为沈煜根本不想跟她对戏。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因为他嫌她笨,考个艺考都过不了。
沈煜走后,桑胭又在谢灵家住了几日。
暑假结束,桑家也做了安排,传信来要接她回去。
桑胭一直不肯走,说是为了等吴莎给她在裁缝铺里做的旗袍做好,她亲自拿着,装在行李箱里带走,那样才显得对师父跟师母的尊重。
实际上,是桑胭的心空了。
每一日,她站在曾经沈煜时常站的小阳台上,托住下巴看天空,看鸽群,看小巷蜿蜒伸出去的巷口,看那个约好要为她在戏里身骑白马走三关的少年何时会来赴约。
可是,没有,少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味逗留的桑胭最后等了个空,最后也收拾行李,离开了那个充满烟火气息的文工团小区。
长到十八岁,那是唯一一个让桑胭懂得忧伤的地方。
即使是这样,长大后的桑胭也时常会在睡梦中故地重游。
从未能够从原地离开的她想鼓起勇气,等到那个人为她而来,问一问那个人,那日为何要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