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的门大氅着,里头沉闷无声,只闻萧克悲痛大撼的哭声,往日英武随性的汉子此刻哭得鼻涕眼泪齐流,让人看着忍不住心下悲戚。
颜玉栀跟着林胖子身后进来,所有人见她过来,神色都有些异样,往日的敬重全无,剩下的是探究与疑惑。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颜玉栀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她一直往前走,萧克跪着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榻,上面躺着一个人,瞧着脸色蜡白,胸口还有个血洞。
这?
能让萧克哭成这样只能是一人,她环顾了一圈,除去牧危,花影,和带出去的几个兄弟只有萧兰儿不在。
所以躺着的真是萧兰儿,那个嚣张跋扈,整日找她茬的萧兰儿?
颜玉栀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人这般看着她,是怀疑她杀了萧兰儿?
她走到小榻旁边站定,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萧克哭了许久看到她鞋尖才停下。
他侧头,牛眼直直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得原形毕露。他长得本就五大三粗有些凶悍,这样盯着人看,若是胆小或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定要被他看得腿软。
然而颜玉栀却丝毫不惧,倘然的与他对视。
他见她如此,半晌才收回目光,扶着小榻爬起来,从袖口摸出一物,递到她面前。
哑着声音质问:“神女,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那是一个香囊,面上绣着大朵的富贵牡丹,此刻上面沾了些血,牡丹竟像是活了般更加艳丽。
颜玉栀条件反射的去摸腰间,然而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一举动不用问,香囊定是她的无疑了。
“神女可知,兰儿被发现时,手里紧紧拽着这个香囊。”
她心脏修复了一半,这些日子一直待着寨子里,被人当神女好吃好喝的供着,已经许久没发过病,是以这个装药的香囊什么时候不见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个香囊里面装的是药,神女从不离身,可现在却在兰儿手里。”
颜玉栀神色不变,直接道:“所以萧大当家的现在是在怀疑我杀了你妹妹?”
杜子腾见这俩人气氛不对,连忙插话道:“大当家,神女体弱,根本不可能将人一刀毙命,更何况月影一直守着神女。”
月影站在她屋下可是寨子里的人都看着的,神女不曾出去过。
萧克横了杜子腾一眼,喝道:“闭嘴,是兄弟就闭嘴!”现在死的是他妹妹,他从小当眼珠子养大的妹妹,不管是谁,他一定要讨个公道。
杜子腾沉默的闭嘴,可又忍不住偷偷的注意着瘦弱的颜玉栀。
“现在不是我在怀疑你,所有人都在怀疑你,平日里闹归闹,我都说了会好好管教她的......”他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他现在有多难过。
可这些并不能让颜玉栀就此担下这个罪责,她打断他的话,道:“不是我,我可以指天发誓,如果是我那就不得好死,五马分尸。”
这个年代,鬼神一说很多人信奉,赌咒发誓许多人已经信了大半,可萧克不信,他道:“神女能拿出证据吗?”
颜玉栀嗤笑:“证据?若是拿不出证据这人就一定是我杀的?那你问问她有没有没杀人的证据。”她手一指,正好指向了外围的柳染。
柳染被吓了一跳,随后镇定心神,逻辑清晰的反驳,“我一直带着小幺儿在灶房忙,这点牛婶子也可以证明的。”
牛婶子点头,“是的,大当家,我当时肚子不舒服,就让柳姑娘帮忙看了灶火,小幺儿那时也在灶房。”
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颜玉栀也就随手一指,没想到踢到铁板了。
她讪讪道:“那其余人呢,都能证明自己没杀人吗?”
柳染吞吐了半晌,直接点明关键:“小栀,兰儿姑娘手里拿着的是你的香囊,最大的嫌疑是你,而且寨子里人都知道你们三天两头吵架,甚至还动手。”
“兰儿确实口不择言说过要杀了你,可能她去找你,你不小心错杀了她也是有的......”
颜玉栀蹙眉,柳染这话什么意思,她还没承认就先给她假设上了。只怕这会儿众人脑海里都开始构想她杀人的一幕吧。
“我也有月影作证,他武功高强在外面也听得到我在不在里面。”
月影点头,“我一直守在外头,神女确实没离开过。”
柳染又道:“月影本就是小栀的人,若他在外面只是想迷惑大家,让大家以为神女一直在屋子里呢?”
“闭嘴!”颜玉栀抬头看她,向来水润的眸子似是有刀,“你也是我一起的人,怎么不站在我这边,一直胡说八道,生怕大家不误会?”
柳染辩驳:“我没有。”
颜玉栀不再看她,偏头看向沉默地萧克,朗声道:“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我留在寨子里是想帮你们吃饱穿暖,并不是想来和萧兰儿争风吃醋的。”
“平日里我们是有些嫌隙,可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人,我生来尊贵,连一只蚂蚁都没踩死过,杀人我不会也不屑。若是萧大当家紧凭一只香囊就认定人是我杀的,那我也无话可说。”
“若是冤枉了我,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那令妹岂不白死了?”
她这话说的坦荡平白,在场的人都觉得有道理,萧兰儿平日骄纵任性,什么都想与神女比,可所有人都知道她连神女影卫都比不过。
她这样的山匪女子,神女根本不屑一顾,更遑论杀她能有什么好处,泄那么点愤惹来一堆麻烦。再退一步讲,若是神女真的想杀人,用不着她动手,眼里只有她的牧公子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毁尸灭迹。
眼看着萧克就要动摇,柳染又道:“可死人不会说谎的,小栀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解释你的香囊为什么会出现在萧兰儿手上。”
经历了这么多事,颜玉栀是确定,女主对她敌意不是一点点,是恨不得她死,在北翼王府也是,在难民山上也是,如今在这也是。
如今看来最有可能陷害她的人估计就是柳染了,她说一句,柳染就拆一句,这是势要将她钉死在这。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拖她下水了。
正厅里人虽然多,却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她的解释。
颜玉栀冷笑:“我的香囊为何会出现在她手上,这就要问你了,柳染?”
柳染心口怦怦直跳,“这关我什么事?”
“那日你同牧哥哥在灶房,我正好过去了,里头乌烟瘴气,我闻着难受就先走了,牧哥哥带我回去后就发现香囊不见了,我想应当是掉在灶房了,那日你正好在灶房。”
人群里时不时有人朝着柳染看,柳染急切的辩驳:“你胡说,香囊明明是前日你打萧兰儿....”冲出口后才暗道不好。
脑袋转得快的人先反应过来,看向她的目光都是不可思议。
颜玉栀轻笑:“你看,香囊果然被你捡到了,你不解释我也知道,你一直喜欢牧哥哥,萧兰儿也喜欢牧哥哥,牧哥哥却喜欢我,你杀了萧兰儿再陷害我,想一箭双雕,这样就没人和你争了,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分析得完美无缺,恶意引导,她也会!
萧克转头看向已然惊慌地柳染,步步紧逼过去,恨声道:“所以,真的是你杀了我妹妹?”比起柳染,萧克更相信神女所说的话。
他前进一步,柳染就后退一步,摇头道:“我没有,香囊我只看到了,并未捡,它为什么到了令妹手里我也不知道。小栀在胡说,牧哥哥他不喜欢她,没人会去嫉妒她,她胡说。”
人群里有人道:“神女没胡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牧公子喜欢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