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星暗自瞧着她的神色,迟疑了下,指尖捏了捏自己的袖摆,还是呐呐开了口:“阿娘说……她很想您。这是她给您做的一罐子蜜饯……她说希望能够再见您一面。”
祁清和:“……她费心了,有缘自会再见。”
女人的腰上已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手,饱含着主人的怨气和酸意,正想着法子地在祁清和腰上揉捏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动作轻柔得很,想掐不舍得掐,倒跟撒娇调情似的。
周身人来人往、弟子成群,人杂眼多,祁清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上所戴的银边面具,默然伸手将自己腰上的指尖捉住拉了下来。眼见着面前的小姑娘不知为何垂下头仿若在纠结什么,她耐心等了片刻便受不住一旁这狼崽子哀怨委屈的目光,准备拎着顾寄欢进殿了。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小姑娘却兀然嗫嚅着开了口,紧闭着双眼,声音中颇有几分视死如归之感:“……母……母亲。”
顾寄欢:“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她眸中浮着的真真假假的委屈骤然破散,瞳孔底森寒一片,目光阴冷锋利如刃,陡然侧身正眼看向这年岁不大的刀修,袖中指尖猛地攥紧,倘若不是祁清和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臂,恐怕顾寄欢此时已掐住碾碎了苏南星的脖子。
苏南星被她如此凶戾的眼神吓住了,骇然后退一步,指尖不知不觉地落在了腰间刀柄上。
“欢儿!”
祁清和侧身蹙眉看向了顾寄欢,下意识低斥了句,目光却兀地对上了姑娘泛红的眼睛。
顾寄欢紧紧抿着唇瓣,眉梢边萦绕着未散的戾气,眸中却逐渐弥漫出浓浓的水雾来,有些僵硬又倔强地立在原地,看向她的神色中含着破碎痛意。
女人抵到喉中的话语尽皆堵住,最终流露唇外的也仅是一声无奈且无法的叹息罢了。
“怎么又哭了?”
祁清和抬手抚了扶额,伸手将一声不吭地瞪着她直掉泪珠子的姑娘揽进了怀中,柔柔地抚了抚她的白发,在顾寄欢的额角落下一个温软的吻:“她的阿娘苏京墨是我曾经的挚友,当初苏京墨怀她时出了些意外,与我定下过让这孩子日后认我为母的约定。”
“……当真?”
怀中的人攥着她的衣角,泪眼朦胧地抬眸瞧她,哽咽着小声地问。
“自然是真的。”
女人微微垂下眼帘,瞳孔中光亮沉沉浮浮,竟是折射出些许温软之色,又随着她的轻笑愈添了潋滟缱绻,柔和得近乎能叫人入迷。
顾寄欢怔怔地盯着她,突然勾唇自嘲苦笑着阖了眸,垂头埋在了她的肩上,搂着祁清和的脖子不再作声。
“你且去罢。”
祁清和斜目瞥了眼一旁站立不安的苏南星,朝着她淡淡颔了颔首:“如今这些年过去了,往日戏言不必当真,你日后只唤我一声祁姨便是。”
“是。”
苏南星并不蠢笨,辨别出了她目光中意思,也不拖沓,当即点头应下,随后轻按着刀柄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她并未上前做出旁的动作,便是那句视死如归般的母亲都如在完成一件不得不做的任务,现在走得更是干脆利落,隐隐似是松了口气。
埋头于祁清和肩上的姑娘微不可觉地动了动,露出些许冰冷的目光来,漠然瞥了眼苏南星的背影。
“可如意?”
女人含了些不明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顾寄欢眉梢微动,软着骨头似的倚在她的怀中勾着唇低低地笑。
“满意,欢儿好满意。”
姑娘弯了弯眸子,抬起尚且雾气未散的眼睛,任由眼尾的水珠滑落鬓发,只顾着亲了亲祁清和的唇,软声道着:“阿和真好。”
似是有情,实则最最无心。
阿和这般好,真想把阿和锁着藏起来。
顾寄欢牵住女人的指尖,唇角轻轻扬着,瞳孔中的色彩却是幽冷阴鸷到了极致。
若是真的能将阿和关在只有她才能看见的地方该多好?
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永远也不会出现在祁清和眼前、打扰她们的生活了。
想要安定这些日益增多的外来修士,在雪域中扩张白玉楼的领地范围或者采用折叠空间的法术都是可行之策。
祁清和最终决定两者兼用。
这片寒冰雪域中本无人迹,其中生存着的灵兽物种却不少。想要扩张白玉楼地领地,便不可避免地会与这些族群对上。而折叠空间术消耗太大,不宜大范围适用,所以祁清和选择两者折中,将事情控制在一个度里。
不久之后的对决中,她既已决定好如何榨干魏璃书这些人的剩余价值,就必定要将现在以及往后的事情处理好,以免威胁到她的计划。
清理族群之事又关系到结界阵法的补充和扩张,必定要祁清和亲自出手才是,因此她在好生安抚过顾寄欢后,就孤身踏入了白玉楼结界外不远的雪域深处。
她离开时,顾寄欢便站在城墙上远远望着,指尖按在墙边,只恨自己为何实力如此低下而无法跟上。
祁清和的神魂恢复,但真实修为实则刚刚到渡劫期的边界,神力被禁锢的情况下她的本源力量也无法多次使用。
所以,当她在雪域最深处看见那个本不该在此的人时,她的心中竟诡异地平静。
这人倘若不给她捣点儿乱出来,她可还要奇怪呢。
女人拢袖立于雪地上,并未加灵力罩,身旁寒风拂过她的身边时便止不住地扬起了些她半挽着的白发和墨绿袖摆。单薄衣裙微动,其下纤细身姿就愈显了几分。
“……阿和。”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不远处那已注视多时的人先行展眉开了口,温柔地唤了声。
祁清和眉梢微扬,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脸上霜雪蓦然融化,似笑非笑地歪头瞧了瞧她,唇中的话却柔和轻快,仿佛看见她后深感惊喜:“阿萱……阿姐,好久不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