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韫然目视着那道纤瘦的背影,自她醒来打过招呼后,就没有多余的话出口,一个人在那里沐浴、吃饭,然后,默默地踏入化魔池,安静得令人心疼。
言韫然觉得,自己是不了解她的,最起码是不了解全面的她,看到的总是某一方面。
红衣乌发,渐渐地沉入水下。
纯正的魔气化水,乌黑得透不过光,看不见池底的模样,只能靠着神识去感知。
魔水争先恐后地进入凡人之躯,一点点抽离、替换,犹如将一个人活生生地拆卸,重新组装塑造,用最精湛和痛苦的技艺,构建她丝丝缕缕、条条脉脉的筋骨,以及每一片肌肤。
痛到极致的哀嚎、哭泣,日夜重复,嘶哑、破碎的音调久久不绝,似形成回响。
言韫然自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可以冷静地看待一切,可她高估了自己,原来她会为旁人无声泪流。
月复一月,那些嘶哑的哀嚎渐渐消失,消失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还能感知到她起伏的心跳,就和死人没区别。
言韫然知晓,她不是不哭了,而是苦累了,嗓子累了,发不出声了。
斗转星移,漫长无比的三年,终于过去。
言韫然已推算到今日今时,她会醒来,便放弃修炼,早早地就立在化魔池边,静静地等着。
她期待着这一刻太久了,久到三年的每一刻,都比此前的十二年要漫长。
言韫然用三年的时间,不断地回想和她相处的每一刻,不断地细化,不断地加深,到最后发现,自己想要见她,不是因为旁的附加因素,只是单纯地想见她。
凌晨七点,化魔池准时有了动静,水面不再是轻轻荡漾,而是沸腾起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水下翻江倒海,巨大的黑色莲花,托着全然陌生的女子浮现,眉眼与身形精致得不似人间物。
言韫然愣在池边,端详着容貌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完美女子,注意到她根根分明的长睫轻颤,细腻到极致的眼皮缓缓掀起,露出宛若婴孩的黑亮眼眸。
颜羽姬浮起,凌空而立,随着她飘起,那朵托着她的硕大黑莲化水落下,重回化魔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