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远不言,将食盒放到地上,脱下身上大氅,不紧不慢地折了两折收好,回头又轻车熟路般从牢狱一角翻出一张还算干净的草席,铺到了段德业对面唯一有阳光的地方,盘腿而坐。
段德业此时方才微微睁眼,略显疑惑地投去一眼。
岑远视若无睹,边朝手心哈气,感叹了一句:“今天可真冷啊。”
段德业毕竟是一朝丞相,宁帝并未让人对他施与重刑,因此这位老人看上去依旧好整以暇,话音依旧掷地有声。
“殿下此行江南,觉着如何?”
岑远打开食盒盖子,取出其中的几碟小菜,边说:“静可沐微风,动可享乐舞,倒不失为安居乐俗之所。不过就是这一到冬天,就未必会有长安舒适了,那寒意可都是往骨子里钻的。”
“哦?”段德业一眼都没往那些下酒菜上落,反倒是露出一副新奇的表情。
“从前陪陛下南巡都是在春夏,倒是从没在冬季去过江南。改日若是得空,那还是要去见识见识的,就是殿下这话有些吓到老夫了,也不知我这幅破身子骨啊,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抱歉,是我说得夸张了。”岑远虚心反省,一边将筷子摆在对方面前,最后从食盒中取出了一壶酒和两只酒盏。
段德业终于是往那酒壶上看了一眼。
“不过我想按照段相的身体应当是无碍的。”岑远继而轻言,“毕竟段相连海风都受得住,就江南那点寒意,自是不在话下。”
话音落下,卷着阳光下的尘埃转了数圈,好一会儿才销声匿迹。
岑远往一只酒盏中斟了酒,推至段德业面前,这会儿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对,是我忘了,段相上回上岛,应该还是五月吧。”
第89章 棋子
空中白云浮动,忽地挡住了天边的残阳。诏狱中几乎失去了所有光芒,只余墙边幽幽的烛光映着两张各怀心事的脸。
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良久之后,白云才终于缓缓散去,余晖再次漏进这片昏暗阴湿的地方。
蓦地,岑远无声地笑了一下:“纵观整座诏狱,只有最深处的这间有扇铁窗,能让人闻到一些人世间的气息,倒可算是间上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