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团的集合地点在中心政区外的酒店里,正如老头所说,风头很紧,检查甚严。今晚这里要举行一场仪式,庆祝本次换届的圆满完成,除了乐团以外,新闻台和几大报刊的记者也被安置在同一层楼里等候。卫兵们依次排查身份,检查随身物品。秦余身上的东西很简单,一把琴和一套衣服,在入口处登记名字后,很快就被放行了。
在更衣室换好礼服,秦余拿到了今晚的演出谱录。
“曲子都会吧?等会儿我们每首只练两遍。”乐团的指挥以为秦余是其他乐团借调来的提琴手,讲话时语气有些冷淡,“今晚如果出错,明天我会写信到音艺部投诉你,吊销你的琴手资格。”
秦余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指挥就不再理他,拉了所有人到等候区的角落里校音排练。
其实事情远没有指挥说得那么严重,今晚来的客人多,几千平的场地,首都的几个国有乐团特地拼凑了一支大型队伍,现场杂七杂八的乐器混在一起,光小提琴就有八台。即便秦余犯错,也很难有人察觉。但排练的时候他还是很认真,在自己的谱子上做好了标记。
今晚他不想犯错,一个音也不行。他希望柏瀚明今晚听到的琴声完整,最好还能有一点动人。尽管柏瀚明不会知道他曾在这个夜晚,听到过秦余微渺的乐声,但这个夜晚会切实存在于柏瀚明的生命中,成为他的一部分。秦余觉得这样的程度恰到好处。
第一批宾客即将入场,指挥打了手势,乐团开始工作了。
秦余的视线集中于眼前,对时间的感知也变弱了。他在简单的演奏中获得了些许平静,琴弦贴着指腹的振动很细微,就像人时时刻刻也内心发生变化。弦的振动带来乐声,内心的变化则带来期望与成长。秦余已经明白了柏瀚明的道路,也隐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条。
他的演奏很顺利,至少在柏瀚明和席业入场之前,一切都按照五线谱上的计划完美完成。
宾客有专用通道,席业和柏瀚明不同车,但恰好在通道入口遇到,便一同上了电梯。
从前他们在这种场合大都不会照面,如今倒是没了那些顾忌,也能在大众面前表情平和地聊上几句。电梯里没有记者,两个人并排站着,席业随口问:“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仪式结束就走。”柏瀚明今夜穿的是元帅军装,肩上缀着北联盟的十字星章,不说话时,整个人的气势看起来十分冷峻。但他回答席业的问题时带了点笑意,好像心情非常不错。于是这种冷意被冲淡了,同席业站在一起,倒显得席业更冷淡一些。
“你倒是轻松。”席业有点嘲讽地说,“烂摊子都扔给我,拆墙的事情多少人反对,你一意孤行。总统府每天要收几百封市民来信,没有一个人支持……你知道那些信上写什么吗?‘拆墙会让核辐射进入市区’——呵,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笑起。”
这不是一句好笑的话,所以实际上席业并没有笑,柏瀚明也没有。他们的国家是在废墟上重建的家园,尚未解决的问题太多太多。
席业接着说:“课本改革已经开始了,下半年就会投入小学试用。”
柏瀚明点了点头,片刻没有讲话。直到电梯“叮”得一声,停在宴会楼层,席业准备出门时,柏瀚明在他身后说:“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席业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柏瀚明听到了乐声,目光越过席业,看向会场方向:“但是墙外不是只有原|子弹的辐射,首先要记住这件事的人,是我们。”
席业原地怔了怔,柏瀚明突然大步越过他,率先步入了会场。
席业回过神来,想跟上他,柏瀚明却没有走向他们的座位,而是径直向着会场侧边的位置走去。席业不明所以,也往那边走了几步。但很快,早已蹲守在现场的记者涌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边拍照,一边将话筒前递,大声地问:“柏部长,听说您下个月将要举办婚礼,这是真的吗?大家都很好奇,您未婚妻的身份——”
柏瀚明还维持着那种平和的笑意,但席业敏锐感受到,他的情绪在刚刚的几步路之间变了,身体也不再像在电梯里时那样放松,收缩的肩背肌肉暴露了他一瞬间的变化。
“是真的。”柏瀚明略有些缓慢地回答了记者的问题,停顿半秒后又突然笑了一下,补充道:“他就在现场,今晚我会向大家公布婚讯。”
席业愣住了,立刻抬眼去看。记者也哗然,话筒纷纷加塞,柏瀚明看了旁边的卫兵一眼,卫兵上前将记者拦住,柏瀚明叫来旁边的服务员,低声嘱咐了几句,随后转身走回席业身边,对席业说:“秦余来了,我去接他,这里交给你了。”
乐团的集合地点在中心政区外的酒店里,正如老头所说,风头很紧,检查甚严。今晚这里要举行一场仪式,庆祝本次换届的圆满完成,除了乐团以外,新闻台和几大报刊的记者也被安置在同一层楼里等候。卫兵们依次排查身份,检查随身物品。秦余身上的东西很简单,一把琴和一套衣服,在入口处登记名字后,很快就被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