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是聚集了几乎整个昆山院的学生,倘若提出的问题水平不够,将会沦为全院笑柄。
半晌,一声朗笑传开,前排站起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韩峥。
他端端正正行礼,然后大步踱上讲坛,站在公良夫子面前。
“大公子,我有三问,请赐教。”学术踢馆,名正言顺。
“请讲。”公良夫子淡声道。
颜乔乔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韩峥朗声道来:“第一问,既然‘道可道,非常道’,那么,但凡能够以言辞表述之道,岂不是皆为伪道,而非真道?第二问,既然大公子所述皆非真道,岂不是在误人子弟?”
闻言,举座哗然。
大公子讲的道,化繁为简,深入浅出,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韩峥问的却是大道本身。大道玄奥,非言语能及。从这个角度上讲,只要能够宣于之口,便绝无可能是真正的道。
席间“嗡嗡”议论起来。
讲坛上的两位,一位是可望不可及的神仙中人,另一位是公认的天之骄子、封顶红尘的妙郎君。看这二人针锋相对,不禁叫人心潮澎湃,涌起隐秘而奇异的欲-望——无论哪一个跌落尘泥,都让人扼腕且兴奋,仿佛离自己便近了许多。
颜乔乔攥住手指,心跳加速。
她想,韩峥不讲武德!若照他这么说,古往今来,圣贤便不能著书立说、教化万民?这是什么道理?
底下议论纷纷,台上的公良夫子依旧温和斯文,不疾不徐。
他淡笑道:“我所言者,自是我之道。闻我之道,或有所得,或无所得,皆是汝之道。汝道非吾道,此即为‘无常’。”
众人讷讷点头称是。听君一席话,各自悟红尘,各人所得,便是各人的道。是这个道理。
公良瑾又道:“道法自然。韩世子,你着相了。”
这是答韩峥第二问。
世间万物皆是道。公良夫子今日讲法,本身即是‘道’。观世间万物,自悟心得,悟出的道理是对是错、是利是害,皆是自己的事情,如何能怨得到客观存在的事物本身?那不就是小儿摔跤打地板么?
颜乔乔激动地起身带头鼓掌。
很快,掌声连成一片,为公良夫子叫好。
“大公子厉害。”韩峥拱手,“第三问,圣贤云‘辩无胜’,只要开口论辩,无论胜负皆已落了下乘,有违圣贤之道。大公子以为如何?”
韩峥这已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战术了。
一心便是要将公良瑾拉下神坛。
众人窃窃私语。
片刻之后,公良瑾忽地轻笑一声。
“嗯?”他咳了下,微微拖长声线,“韩世子不是在向我请教么,何来论辩之说?”
韩峥:“……”
众人:“噗嗤。”
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韩峥输了。
他自己自然也很清楚,于是恭恭敬敬长揖到底,道:“大公子道法精奥玄深,在下心服口服。”
“过奖。”公良瑾淡淡道。
韩峥直起声,开玩笑一般感叹道:“可惜我那颜师妹不爱学,没兴趣听大公子讲法,我再三邀约她都不肯来,甘愿窝在院子里等我给她带汤回去,真是的!”
颜乔乔身躯一震。直觉告诉她,这一句,才是韩峥今日上台的真正意图。
他这是什么意思?特意跑到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告诉大公子和整个昆山院的学子们,在她颜乔乔心目中,大公子拖着病躯讲法,还不及一碗什么西州破汤?
这人有病吧!
颜乔乔深觉丢脸,怒而起身,发现讲坛上的公良瑾正好将目光瞥了过来。
她的心脏没着没落地漏跳一拍,胸中涌起了莫大的庆幸。
幸好来了,要不然岂不是由着韩峥给她瞎扣大帽子?
颜乔乔拎起裙摆,顺着广场间的过道跑向讲坛。
一边跑,一边念头急转——她该如何名正言顺地站在那里,让大家知道韩峥在胡说八道,并且不被赶下台去呢?
思忖间,人已踏入讲坛法阵。
“大公子,我也有一个问题请教!”清灵柔软、带着喘意的声音传遍广场。
底下嗡一声议论纷纷。
就她?就这全院知名的废材?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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