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阔不想起,奈何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坐起身,踩着拖鞋走进盥洗室。严朗站在床边叠被子,这是他最后一天待在地下城,将被子叠整齐,被单铺展,他环顾四周,小小的叹一口气,他白纸一片地来,不携分毫地走。
却有些别样的难过。
2088年9月17日,一个普通的上午,人类使用穿梭机将严朗送回一年前的端午节——2087年6月5日。
严朗躺在穿梭舱内,由杨宜注射巨量麻醉剂。
“记忆清洗非常疼,是堪比女性分娩的疼痛级别。”祁阔站在杨宜身后,“我不知道高浓度砹放射分解人体的疼痛是什么样的。”
随着麻醉剂被推入肌肉,严朗眼皮缓缓耷拉下去,他用力眨眼保持清醒,视线里的祁阔轮廓逐渐模糊,他听见祁阔的声音,“无论怎么样,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
去找祁阔。
眼皮合拢,意识沉入未知的深处,严朗感到细微的疼痛,仅仅是一点点,像被蚊子叮咬,然后瞬间失重。
失重的感觉持续了大约一分钟,严朗听到莫名的声响,那不是任何一种生物能发出的声音,空洞、庞大、震耳欲聋,猛然敲击耳畔,吓得他睁开眼睛——
“呼啦啦。”
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严朗诧异地睁大眼睛,他正站在一棵树下,阳光穿过枝杈投射在地面,形成一块块模糊的光斑。婉转的鸟叫伴着晨跑人的脚步声,严朗仰头看湛蓝的苍穹,陡然被灌入脑海的记忆刺得头疼。
准确的说,一年后的记忆才是被灌入的记忆,严朗清楚地记得他的过去,他的工作,和他的爱人——等等,他的爱人。
严朗神色古怪,没等他理顺新的记忆,一个男声响起:“严队,我来了。”严朗回头,他的队员王奇衣着整齐地朝他跑来。
王奇被严朗奇异的眼光看得不自在,他放慢脚步,摸摸自己的脸,问:“怎、怎么了?”
“没怎么。”严朗说,“明明和小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