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不是没有说过“奶奶,我不上高中了,我去大专学个随便什么技术,出去打工养你。”结果却是被奶奶拎起树杈子狠狠揍了一顿,边揍边哭,喊着:“你爹妈把你生下来,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丢我们迟家的脸的。”
那架飞机还安稳地在天上飞的时候,迟家还是一个出了村子里第一个硕士生的“状元户”,转眼,神话变成了不敢提的禁忌。奶奶一辈子没文化,大字不识几个,但她总是有着那一股子别扭的劲儿,想让子孙后代都能成为当时高不可攀的“文化人”。
温恕推开了储物间的门,好像这几年这里都没有变过,一样的平板车,一样的绿色垫子,堆着球的地方积满了尘埃,朝着架子那边一走,好像就会被灰尘迷了眼睛。
他拿了张垫子,放在了板车上,随后自己坐在了上面。板车不稳,屁股稍微一挪动,它就会忍不住开始轻微晃动,绿色垫子看着不薄,却没什么实际的作用,只是坐了一小会屁股就已经被硌的生疼。
而迟早就躺在这个小小的板车上,睡了三年的夏天。每一年的夏夜,他都在闷热中看着头顶纱窗漏进来的月光,在蝉鸣和蚊子的哼唧声中进入梦乡。
吱呀。
忽然,门被推开了。
月色就这么溜了进来。
温叙猛得回过头去,只看见迟早站在门前,月光停在他的肩上,镀上了一层银边。这人快步朝着温叙走来,脸上带着笑,好像沉溺进了一场美梦里。
温叙也笑了,他开口喊了声“迟早”,还没等他再说出其他的什么话来,这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稳了稳身形,慢慢俯下身来捏住他的脸颊,眼睛里的光像是碎掉的星辰一样。
“你……”
一个吻落下了。
迟早的唇堵住了温叙的话语,湿漉漉地侵入了他的唇齿间,仿佛要连带着他的舌头,将这人没说完的话都给吞咽进自己的肚子里一般。
这是迟早第一次亲吻心爱的对象,第一次萌发出如此强烈而无法抑制的可怕爱意。
他不舍得温叙走,一点都不舍得。
他喘息着,看着温叙轻轻闭上了眼睛,睫毛一下一下轻轻抖动着。
月色停在窗台上偷窥,温叙伸长了纤细的脖颈,柔软的唇上泛着亮晶晶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