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沈怀瑜

这算是什么,人品好?

若是人品好,又怎么会去调戏父亲房中的婢女?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那沈怀瑜想来必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能让他不惜自毁前程,也不肯说话。

而沈家就更有意思了,家族里好不容易出了个举人,竟然轻易就这么葬送掉,还把右手打残,这分明就是要绝了他做官之路。

想到那沈家很可能就是母亲沈出来的沈家,元瑾汐觉得,不但沈怀瑜这人非见不可,这沈家,也非查不可。

或许,沈怀瑜就是知道什么,才被沈家放弃的。

他可能顾念着家族亲情,不去辩驳,但对元瑾汐来说,若是她所猜想的一切都是真的,沈家比之杀母仇人,也没差到哪儿去。

还有那个送妹子去做妾的舅舅,若是叫她遇见,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你可知道这沈三公子目前住在哪里?”

没等小二答话,门口就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位姑娘既然对沈某这么有兴趣,不如亲自来问我。也可以省点打赏银子。”

门帘一挑,一位身着黑色长衫、面色冷白的年青人走了进来。

屋里的所有人,都觉得一愣。因为在大梁,日常生活中没人穿黑衣。

黑色是不吉利的颜色,象征着死亡。一般来说,只有收尸人、刽子手才会着黑衣;或是像齐宣的黑骑,穿黑是为了表示随时可为主人牺牲的决心。

再就是那些夜行的盗贼,为了掩护也会穿黑衣,可那也就意味着见不得光。

黑色的衣服都没人穿,更不要说黑色的长衫,。

但此时走进来的人,穿的就是黑色的长衫。

与黑色相对的,是这人苍白的脸色。虽然他的相貌完全可以称之为俊俏,但他的神色之中,却是透着一股死寂的味道。

这样白的脸色搭配着黑色的长衫,哪怕只是简单地走进来,都让人莫名地紧张。

小七唬地一下站起来,挡在元瑾汐的身前,手也按在腰刀之上,“你是什么人?”

来人一点不见慌张,语带嘲讽,“怎么,只敢背地里打听,见到正主却不敢出声了?”

小二这时才颤声道:“您是沈三公子?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人轻蔑一笑,“哪里还有什么沈三公子,如今只有沈怀瑜而已。”

听到他自报家门,元瑾汐站起身,轻轻用手按在小七的胳膊上,示意他放松,然后又看向小二:“你去吩咐厨房,再上一壶酒,两个小菜过来。”

待小二离开后,她又一次仔细打量了沈怀瑜,这才道:“沈公子请坐。”

不知是不是心里先入为主,她总觉得,在沈怀瑜的脸上,能看到一丝母亲的影子。

沈怀瑜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元瑾汐,道:“姑娘刚到平阳不过两日,就这么明确地打探在下,不知意欲何为?”

元瑾汐微微一笑,自己也坐下来,看了眼沈怀瑜,“公子既知我刚到平阳不过两日,就在我第一天上街时尾随而来,不知又意欲何为呢?”

“哈哈说得好。”沈怀瑜虽笑,但声音里却无笑意,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放到桌上,“此信还望姑娘转交给颖王殿下。”

小七上前检查了一下,没发现问题之后,才转交给元瑾汐。

元瑾汐看了眼上面的字迹,心里很是一惊。因为信封上的字迹直愣愣地,完全没有书法讲究的气度、转折等等,反而像是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触目惊心之感。

她想起小二的说辞,目光瞟向沈怀瑜的右手,是因为右手被打断,所以写字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么?

沈怀瑜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拿起右手,砰地一下放在桌上,仿佛放的不是手,而是一个长在他身体上的死物,“废了,好在字虽不好看,但足够让人看得清。”

这样的态度,让元瑾汐心里莫名的难受,她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又给自己了倒了一杯,举起道:“是我鲁莽了,请沈公子恕罪。”

说罢,一饮而尽。

沈怀瑜看着元瑾汐,却没喝酒,“恕罪不敢当,不知姑娘打听在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瑾汐未答,想了想,扭头对小七道:“你去帮我找只纸笔来。”

见到小七有些迟疑,又道:“沈公子既有求于我,就不会贸然动手伤人。”

沈怀瑜看了她一眼,表情晦暗不明。

小七这才转身出去,没多久就拿了笔墨纸砚进来。

元瑾汐接过,拿起一张纸,按着记忆中的样子,把母亲留的那块玉佩画了下来。

只画到一半,沈怀瑜的人就站了起来,待到她画完时,他的脸早已冷若冰霜,直直地瞪着元瑾汐。

这些年,因为庶出的身份,他被嫡出的兄弟欺负,被人骂做妾生的,哪怕他成了举人,但在父亲眼里,也仍然比不过他那个大哥。

就连水莲的事,父亲也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大哥的说辞,而不信他的辩驳。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命。或许这辈子,他就没有那种令人羡慕的父子缘份。

只是有一点他不能释怀,就是母亲去的太早。若是能熬到她长大,他一定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而不是只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就没能挺过来。

母亲逝去已有二十余年,竟然有人画出了她的遗物。

“你这东西,是从哪儿看到的?”

元瑾汐画完之后,心里也涌起对母亲的思念,出神地注视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此乃亡母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