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接过木板,仔细看了看,果然如元晋安所说。心里微微生出一丝挫败感,看来对方是把他每一步的行动都算计到了。
无论是突袭纪南安,还是带着私盐回归江阳,他都是按着人家的剧本在走。
甚至,就连纪南安本人,也是这次计划的棋子。
如果他真的殒命在这里,即便皇兄震怒,下令彻查,夏兴昌也可以把一切都推到纪南安身上。
无非就是纪南安身为盐税使,却监守自盗贩卖私盐,为避免事情败露,便只能铤而走险杀害钦差大臣。
到那个时候,江州发生所有事情都可以归结到纪南安身上,而真正的主谋夏兴昌以及隐藏得更深的陈家,却可以安然无恙,高枕无忧。
夏兴昌果然是厉害,生动地向他展示了什么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不出手则已,只要出手,就务求一击致命。
而他之前虽然示敌以弱,但自从来到江州之后,却在不知不觉之间,犯了轻敌的错误。
因为夏兴昌接连几次被他愚弄,又任由他在江州设卡、查封黑然堂,甚至连他的儿子都不得不遁往并州,却未见他有丝毫办法。
再加上他看起来对夏雪鸢束手无策,像极了一个无能又虚张声势的傀儡。
然而,就是这个傀儡,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若不是严陵拼死拦住两名刺客,元瑾汐在关键时刻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这一次,他真的就栽了。
而他之前还竟然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若不是此时还有别人,齐宣恨不得打自己一顿,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好在,现在清醒也不晚。
“元先生说的是,这一次的确是本王疏忽了,接下来我必更加小心,绝不给夏兴昌任何可趁之机。”
“王爷能这么想,老夫就放心了。”元晋安仔细地看了看齐宣的神色,见他确实未有过多的挫败、颓丧之感,心里暗暗点头。
抛开齐宣的王爷身份,元晋安对这个年轻人,是真的非常欣赏,甚至觉得他是女儿的良配。
因为这一仗,齐宣可谓败得彻底,不但搭上了自己两大护卫,几乎连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但却并未见他如何气馁沮丧,反而更加充满斗志。
虽然他因为年轻,还有许多事想的不那么周到,但假以时日,必是能独挡一面之人。待到百年之后,史书上秘会有他一笔。
这个时候平越在不远处喊道:“王爷。”
齐宣走了过去,只见平越指着几具刺客尸体道:“这些人手臂上有黑色桃花,是黑然堂的标记。他们的皮肤松弛、惨白,说明曾经他们长时间泡在水里。再看他们的眼睑、指甲缝里也满是水锈。他们就是专门在水中行刺的水鬼。”
“哼,”齐宣冷哼,“倒是很下血本。”
当然,也很专业。哪怕心里不情愿,齐宣也得承认,夏兴昌真不愧是掌控一州的老狐狸,手段确实不一般。
元晋安看了下此时无事,就上前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齐宣点头,“我也正有话要与元先生说。”
此时不远处,元瑾汐已经在小七的陪同下,带着几个军士折返回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不少的药草。
两人走到僻静之处,齐宣道:“元先生有话请讲。”
“草民多谢王爷救女之恩,瑾汐能醒转过来全都是王爷的功劳。”元晋安说着话,就要对齐宣行大礼。
齐宣哪里敢受,赶紧拦了,而且手上用劲,坚决不让他跪下去。
“元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就是瑾汐救我在先。我已决定……”
“王爷慎言。”元晋安赶紧打断他的话,“小女出身低微,实在是配不上王爷。而且亡妻临终前留下遗言,无论不何,不可让女儿做妾。还请王爷体谅草民一点私心,准许我与女儿归乡。”
齐宣没想到元晋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本以为,娶元瑾汐这件事,最大的阻力应该是来自他的皇兄与母后。之前还曾担心过元瑾汐本人不同意,但眼下他已经很能确定她对自己有意。
但却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元晋安。
他这个王爷,这么没排面的么?
齐宣深吸一口气,直视元晋安,“瑾汐于我,是此生唯一希望相伴之人。待这次回到江州,我会立刻上书给我皇兄,请他为我作媒,向元先生提亲。”
元晋安心里咯噔一下,他怕的就是这个,“元家乃是罪臣之后,王爷却是当今贤王,我们两家,相差实在太过悬殊。”
看到齐宣还要说话,他轻轻抬起手,“请王爷让草民把话说完。王爷自然是能请旨赐婚,但有没有想过,若是陛下骤然听闻自己的亲弟弟想娶罪臣之女为妻,会做可感想?”
“宫中太后,这几年想必为王爷的婚事操碎了心,他听到王爷想娶一个婢女为妻,又会做何感想?”
“届时,就算是朝堂之上,恐怕也会引起非议。甚至会有人斥责王爷主仆不分,是指责瑾汐狐媚惑主。”
“到时,若是太后震怒,下懿旨赐死瑾汐。王爷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