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面上终于露出难得的疲惫之色,看向明相大师:“大师可知明悟主持何时会归京?”
明相大师轻轻摇了摇头:“师兄此番云游皆随心性,贫僧尚不知。”
璟帝一时间沉默了下去,太后更是身子都晃了一下,扶住一旁的床柱才堪堪站稳。
明悟主持是得道高僧,佛法无边,是皇上和太后心里最后的希望。
可太子如今已快到大限,也不知,他还能不能等得到了……
待明相大师离开后,太后由宫人扶着,缓步朝外走去,离开前,她劝了璟帝一句:“皇上,让熠儿好好休息吧,今日宫宴,还需你主持大局。”
“母后无需担忧,朕就是想再看看熠儿,母后身子刚好,先回昭和宫歇歇吧。”
陪着太后走到院里,看着她上了轿撵离开后,皇上又回了寝殿。
萧熠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薄唇已经淡的没有血色,搭在身前的手连腕骨都突出明显的弧度。
璟帝在床边坐下,忍不住想起萧熠尚年幼时跟在自己身边的模样。
年幼的小小孩童,因着身子不好,许多时候只能在他的寝宫里待着,但即便如此课业也从不会落下,过了启蒙之后,他每日下朝便会抽一个时辰亲自教导他,熠儿聪慧,不管问题多难,都能好好完成。
直到他十岁已经可以参朝时,看着满朝文武大臣惊诧的神色,璟帝内心十分为他骄傲。
曾经他以为萧熠年纪尚小,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却在某日听德寿说起,太子殿下每天夜里等宫人下去后都悄悄起身扎马步,挥小拳头,因为演武场的校尉说,这样能强身健体。
璟帝那时才明白,这孩子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不想旁人担心,所以一直装作不知而已。
每每思及此,他心中都沉闷的难受。
若是萧熠因此而歇斯底里,性子大变,反倒是一种发泄,然而他只是安静的长大,成了如今温润如玉的模样。
萧熠将一切隐忍了下来,从不与外人表露,连对他这个父皇都是如此。
他不想让人为他担心。
这个孩子,是他放下帝王身份一点一点的带大的,是他和莲儿唯一的孩子……
璟帝看着躺在床上的萧熠,沉沉的叹了口气,低声轻语:“莲儿,你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熠儿平安度过这个劫难……”
又过了一会,璟帝也离开了,外头春光正盛,暖意却好像照不进屋里半分。
萧熠缓缓转醒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有些头疼,好在与之前一样,渐渐便好了些。
他起身,唤来了自己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福全,由他扶着,披了件衣裳下床走了走。
福全小心搀着他,忍不住劝道:“殿下,您刚醒,应该多歇歇的。”
萧熠只笑了一下,步子没停,他看向窗外,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每日歇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趁着还能走动,当多走走才好。”
顿了顿,他又看向身边的福全:“若没记错,今日是钦天监定的宫宴的日子?”
福全点了点头:“是的殿下。”
“还好是醒了,不然该赶不上给父皇庆生了。”
萧熠弯了弯唇,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恢复了些光彩,给他平添几分温和。
福全看着自家殿下浅笑着的模样,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皇上刚刚离开前说此次宫宴殿下若身子不适可不出席的,但殿下很早就备好礼了,应当是真的很想为皇上庆祝诞辰吧,毕竟是从小被皇上带大的,殿下与皇上最是亲厚。
-
东宫的慌乱在太子醒后终于停歇下来,而宫门口,最后一辆马车也被放行,参加宫宴的达官贵人们都已入宫。
女眷们被引至御花园,今日花园中特意搭了戏台,各家的夫人小姐在宫宴开始前便先在这处听戏,陪着娘娘们叙叙话。
各家老爷则带着家中公子去往了西边的华乾殿,皇上在此接受众人助词,更要焚书以告上天,有一套很繁琐的礼仪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