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从身边一人嘴里听到方修远这三个字,只见卫臻神色微微一怔。
这几个月来,方修远一事在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他以区区百姓之躯,违背圣明,抗旨陛下的赐婚,可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虽死罪免了,可活罪却难逃,陛下罢免了他的仕途,禁止他日后赶考入仕。
这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不亚于剥皮削骨之痛啊!
何况,方修远更是百年难得一出的才子将相之才,也是方家一门独子,这般“灭顶”之灾,满京上下读书人中,无不都在为他惋惜。
就连卫家,卫霆渊都曾领着卫褚不顾避讳,数次前去方家探望抚慰。
至于卫臻身边,却是恰恰相反,往日里一个个八卦得不得了,偏偏在这桩子事儿上,一个个缄默不言,不敢提及,甚至,“方修远”这三个字对卫臻而言都好似已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人的这一生,不就是遇怪打怪,步步修炼的这一过程么?对于方公子而言,不过是他先大家一步,遇到了他生命中的坎,他生命里的怪,只要熬过来,便是柳暗花明了。”
孟嫔看了卫臻一眼,盈盈笑着,顿了顿,忽而又道:“我生命中的怪,是我这羸弱不堪的身子,陛下的怪,是他遇到的烦扰的家国大事,每个人都是逃脱不掉的,譬如,太子殿下,太子侧妃昨儿个仿佛也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个大怪兽呢!”
孟嫔淡淡笑着。
仿佛已有所指的说着。
她这个话题转变之快,直令卫臻瞠目结舌。
“太子……太子殿下跟六姐姐怎么了?”
卫臻有些懵然的问着。
今儿个当着众人,她还没来得及跟卫绾说话,互问近况,不过,今儿个那仁寿宫里气氛怪异、每个人脸上都有些讳莫如深不假,又或者,打从进宫的那一刻,她就约莫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见她如鬼魅似的宫女,对她恼恨冷面的魏莫,目光意味深长的孙公公,将她左右端详细细看了又看的太后,当然,最明显的要数七公主了,她脸上对她满是抑制不住的叫嚣和厌恶,以及皇后脸上隐隐崩裂的情绪和微微疲倦的面目,要知道,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主,她已经很少像今日这般沉不住气的主动刁难她这么一个小儿了。
至于卫绾,她一贯冷着张脸,卫臻早已习以为常,不过,这日是她大婚后的头一日,面上不见半分喜色,反倒是带着一丝阴沉,这一点,倒是躲不过卫臻的眼。
所以,卫臻断定东宫怕是出了些事儿了。
只是,她不想探究,不想过问罢了。
孟嫔这会儿仿佛别有深意的提及了起来,令卫臻预感,或许事情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大一些。
“听说昨儿个东宫走水了,连御林军都给惊动了,又听说昨儿个皇宫进了刺客,太子受到了惊吓,横竖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宫并不清楚,只知陛下大怒,派人封了半个皇宫,皇后娘娘都跪到了养心殿外,跪了足足半夜,更有人荒唐猜测是太子……要谋反!”
孟嫔说到这里,立马压低了声音,仿佛有些忌惮,顿了顿,又道:“就跟说书似的,宫里昨儿个到处议论纷纷。”
“不过,到了后半夜,再无任何人敢再提及关乎昨儿个半个字眼了,听说多嘴的全部被杖毙了。”
“不过,今儿个一早,太子生病告假了,不曾上朝!”
“到了这会儿,眼下那金銮殿还没退朝了,估摸着与昨儿个夜里一事有关,大臣们纷纷刺探着呢!”
孟嫔只当作闲话似的,跟卫臻慢条斯理的唠着。
见卫臻神色复杂,有片刻发愣,一直捏着杯子没有说话,神色也有些发呆。
孟嫔只笑了笑,道:“瞧瞧,我跟你说这些作甚,没平白吓着了你。”
孟嫔忙插了块切得整整齐齐的小青果放到了卫臻银碟里,道:“我是看你嫁到皇家了,对这宫里头的事儿两眼一抹黑,便想着大致跟你唠唠,让你有些防备才好,不过,你与那二殿下常年住在宫外,想来也不用太过应付宫里头这些乱糟糟的事儿!”
孟嫔温柔说着。
卫臻却连连看着孟嫔道:“我知道姐姐都是为了我着想,也知道,姐姐正是因昨夜东宫一事儿唯恐我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儿,这才担忧我,这才巴巴赶去仁寿宫施救的,姐姐的心意,臻儿都清如明镜。”
说到这里,卫臻忽而主动拉住了孟嫔的手,难得一脸认真道:“我知道姐姐一人在宫里头无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无依无靠,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姐姐若是不嫌弃的话,日后想说话了,只管宣臻儿入宫便是,姐姐想说什么,臻儿保管侧耳听什么,姐姐若无依靠,妹妹日后就是姐姐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