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山脚时,太阳已经渐渐朝西靠了。
上山要虔诚,卫臻等人每年过来都是亲自爬上山的,就连去年,天气极好,老太太兴致极高,难得没有乘坐抬山轿,而是在一群小辈们的搀扶闲聊下,一路爬上山的。
在卫臻的记忆中,上灵隐寺,就是要爬上去的。
心诚则灵,连上个山都要假手于人,哪还有那个虔诚来求神拜佛。
只是,她的腿脚稍稍有些不大利索,之前脚心受伤,还未曾好透,后到太后仁寿宫久候跪拜了小半个时辰,双膝到现如今还是一片青紫色了,才不过爬了一小程,只觉得脚底就开始慢慢钻心了。
这个点上山人不多,与他们同行者,正好有一名年轻汉子,不知究竟有何求,竟一路三拜九叩着跪拜上山,因过于虔诚,每一个头都磕得极狠,头磕碰到了山石上,直接渗出了血来。
卫臻因行得慢,时不时停下歇脚,便被他追了上来。
卫臻瞅得触目惊心,同时,也万分好奇,不过,不好打扰,只在半山腰处打发杏丫上前给他送了回水,结果,对方不闻不问,连个眼神都不曾扫过一眼,依然绷着脸虔诚又专心的继续磕着。
恰逢山上有轿夫下山,见状,忍不住冲着掩面的卫臻道:“这位夫人真真心地善良,犹如菩萨转世,不过,不用理会这人,他啊,不会理会众人的,他一心只想上山祈福,眼里早已无任何人任何事了。”
卫臻好奇,不由问了原委,只见轿夫边气喘吁吁喘气,边擦着脑门上的汗水边道:“此人就是山下隔壁村子的,叫沈三,家距山脚七八里路,听闻他的发妻忽染怪病,如何都瞧不好,已躺在床上几个月了,不死不休,成了个活死人似的,这汉子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依然救助治不好家中那婆娘,后听村子里的老人说可以来跪拜神明祈福,这不,都三个月了,日日从家门口三拜九叩上山祈福,一日不落,是个痴心人,亦是个可怜人呐!”
轿夫说完,摇头擦汗继续前行。
卫臻听了,却是微微一愣,良久,只仰脸看着一旁的杏丫道:“天底下竟还有这等痴心人。”
说完,忽而幽幽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怕不是每个女子都能遇到此等痴心男儿罢,能够遇到此等丈夫,想来,那妇人便是身死亦觉得欣慰了。”
卫臻一时思绪恍惚了片刻,约莫忆起了自己前世惨死模样。
不像她,她死了,全世界怕是都要放鞭炮庆祝罢。
卫臻正发怔间,只见一旁的杏丫捂嘴笑道:“主子何必羡慕她人,主子也遇到了好夫君啊,方才主子下马车时,是二殿下亲自搀您下马车的呢,奴婢瞅着二殿下虽威严吓人,实则心细,对主子亦是极好的呢!”
杏丫多在院外走动,因冬儿卧底未归,这些日子便一直候在她的身侧,她为人和善,连丫鬟婆子之间吵架也多是求和,因此,杏丫话一落,只见卫臻将信将疑道:“他?”
卫臻这短促一句反问,明显透着满满狐疑。
并非不信,而是,虽成亲三日了,同床共枕三日了,二人实则并不太过相熟,她记得大哥卫褚与大嫂嫂奚氏新婚时,二人虽并未见任何亲密之举,可两人站在一起,时不时眉目相撞,而后迅速分开,大嫂嫂脸红心跳,羞涩之意不以言表,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乃新婚夫妇之常态吧。
可她跟罗刹殿下呢?
显然并非如此。
故而,杏丫有此一说后,卫臻这才下意识地有些怀疑。
再加上罗刹殿下冷面威厉,实难靠近,便越发觉得疑上加疑了。
不过,平心而论,他们虽不如旁人新婚夫妇那般蜜中调油,不过,罗刹殿下却也未见薄待过她。
卫臻正咬唇琢磨间,这时,忽见眼前玄色衣角在视线中一晃而过。
卫臻一抬眼,只见罗刹殿下领着护卫阿承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卫臻目光对上头顶那对森目双眸,脸微微一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