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似乎来得早一些,这天儿已见冷,朝霞笼着手,站在檐下,看溪风手上还拿着铲子,抿了抿嘴:“你快些,好叫世子爷等?”
同在松土的烟雨,忙小声说:“好事啊,溪风!”
只不过烟雨声儿再小,钟翠园静得很,还是叫朝霞听见,她斜瞪烟雨:“关你什么事,你闭嘴吧!”
朝霞仗着自己是家生子,如今又在老祖宗身边伺候,自然是瞧不起她们的。
烟雨背着她,偷偷对溪风吐了吐舌头。
逞什么能耐,不都是下人。
溪风放下东西,估摸是世子爷想见救他的人,毕竟他上回还让飞檐来扶她,总归是个心肠好的。
她便点点头:“那你等会儿,我净手换身衣裳。”
她在钟翠园弄花弄土,穿的自然也就粗糙了点,既然要见主子,自然是要周全,不能碍主子的眼。
不过,朝霞脸色明显变了变。
毕竟,即使溪风穿着粗布衣,依她白皙的肌肤,有种粗粝贝壳里藏着莹润珍珠的感觉,当初进府的四个女孩儿,就数她长得最精致,这几年,她眉眼越来越好看,让朝霞总爱暗暗较劲。
如今她提出去换身衣裳,朝霞想的自然多,比如她是要换身衣服,去世子面前开开眼,让世子把她提拔到他身边伺候……
这人到底走了狗屎运,居然能救世子爷,分了赏赐还得世子爷惦记,朝霞想到世子在吃饭时,提起溪风时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压了压唇角。
没一会儿,溪风换上伺候主子的衣裳,朝霞用拇指揩溪风脸颊:“你没上什么胭脂吧!这脸儿怎么白里透红。”
溪风被她搓得有点儿疼,稍稍避开:“朝霞姐姐,我哪有钱买胭脂呀。”
说到这,朝霞想起她把二十两都花出去的事,心里好受了点,又松口气,到底是个小傻子,就算真入了世子爷的眼,又能怎么样?
朝霞重新笼着手,不自觉仰起头:“算你识相。”
钟翠园和钟元院中间隔道梨花木门,过了这道门,就到钟元院。
不同于钟翠园的小天地,钟元院古朴大气,每一片屋瓦都有浓厚的庄重感。
溪风踏入钟元院,她想了想,左瞟右瞅,那大眼睛十分灵动可爱,露出一副刚见世面的模样,直让朝霞嘲讽:“行了,别进侯府三年了,还跟个乡巴佬似的。”
不过说完这句后,朝霞对她的态度缓和不少,也不再冷不丁地出言讥讽。
溪风收起作态,低着头,不由略有点得意一笑,对付朝霞这种恶意,也太简单了些。
她们来到厅堂,红木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世子爷正扶着老祖宗坐下。
老祖宗头戴溪风给她缝制的抹额,配上一身深紫色仙鹤纹缂丝蜀绣长袍,周身是淡淡的温和,拍着世子爷的手,叫他看向溪风那边。
世子爷今年十岁余,身量却不矮,得比溪风高上一指头,不见那日落水的孱弱,倒是双目奕奕,鼻子英挺,唇红齿白,穿着黛蓝色交织绫夹衫,这略有些沉重的颜色,叫他精致的五官生出一股子斯文气质,端的是如玉的人儿。
溪风看了一下,就垂下眼睛,行礼:“拜见老祖宗,拜见世子爷。”
忠勇侯府乃秦老太爷打下的天下,到世子爷这一辈,按族谱,本该从“海”字辈,然当今太子爷名讳有“海”字,虽然尚未继位,但忠勇侯府行事缜密,已经考虑到日后,这一辈便干脆从“水”,因此,世子爷名讳单字浚。
秦浚问:“你就是溪风?”
溪风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