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方满被突如其来一顿夸,强忍镇定,笑着夸回去,结果晚上回家对着镜子,他不知怎么又想起白天的事,裹在衣服下的皮肉确实是透着浅浅青紫血管的白皙,但和阎征比,似乎并不占多少优势。周末阎征回家,时方满当笑话一样提起肤色这回事,说他俩不管在太阳底下怎么晒,都是一样的白,对方却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更白。”
阎征斩钉截铁地断定,又打趣着:“你看不出来吗?”
看着男人一脸困惑地摇头,阎征便弯着眼眉,轻声笑:“你近视度数太高了。”
青年一笑如春花烂漫,完全度过变声期后的声音也低沉磁性如琴弦窃语,时方满微微愣住,却看见一只手迅速拂过他的眼前。他被阎征摘下眼镜,无法捕捉到对方脸上的神情,视野里全部是模糊不清的色块,马赛克一样的画面叫高度近视且习惯了借助外力来观察世界的时方满无所适从,眨着眼睛,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做激光手术?”
阎征端详着镜框上银色的花纹,回着:“可以啊。”
“算了,不带眼镜我反而不习惯了。”
时方满摊开手心,示意阎征还回来,而他却不曾料到,青年竟然前倾身子靠过来,似乎是要直接帮他戴上。一时惊慌之下,时方满避让的姿态便有些狼狈,阎征也立在当场,尴尬得双颊泛出一抹血色。
“我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他问道,眸间隐约透露着被嫌弃了的可怜兮兮:“你总是避着我,原先虽然也是不喜欢接触,但也没有这么夸张……”
时方满压抑着沉沉的心思,硬生生拉扯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没有,你别多想,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一靠近,我被吓到了而已。”
他忍着不适,拿出成年人应有的坦然态度,从阎征攥着的手掌里抽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阎征松了力,任掌心一空,被拿走的眼镜还带着他身上的热度,他的眼神也一样灼热,只直勾勾盯着那个男人,却挫败地发现一个令人失望且恼怒的事实。
时方满抵触他的接近,并且由此,无意识地排斥他的肌肤所接触过的,沾染了他的体温与气味的物体。阎征低下头,饮着杯中冰凉的茶水,余光之处,他看见男人拎着常用的银色眼镜,却放空似的停顿了很久,似乎一直要等到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完全消失,才慢腾腾地往眼前送去。
时方满站起身,找了个老套的理由回到自己的卧室,紧紧关上门,阎征随后也站起,大衣扬起的衣角滑过一条弧线,带着“哐当”一声响动,把桌上的茶杯带倒在地,茶水狼狈地铺满地板,他蹲下去拾起杯子,拿来拖把拖干了地,唯独裤脚湿漉漉的,带着茶叶苦涩香气的水流一滴滴落在脚背。
这一年在逐渐下降的温度里逐渐接近尾声,阎征作为高考生,迎来了第一次全市模拟考试。依照往年情况,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模拟考的全市前300名基本都会是高考全省前500名,阎征排名237名,算起来差不多是外经贸之类的重本学校,清北他本就不期待,这个成绩已经是出乎意料的不错了。这当中自然也有时方满的功劳,阎征专门订了家餐厅,请他吃饭一起庆祝。那天难得是个大晴天,中午吃得丰盛,他俩便在大路口提前下了车,晃悠着回家。
阎征走在前面,侧着头跟时方满交谈,正说着话,时方满手机响了,男人一边接起,一边放慢了脚步,阎征也顿了顿,不露痕迹地调整好步伐,靠在对方手机听筒的位置,专注地捕捉着细微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