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便不敢言语,转身出去办事。她拿对牌从库房支了银子,大张旗鼓使人端着到了东院,一路上遇见人问,就说是二奶奶给瑚哥儿上学去用的银子。不到半日府里就传遍了。
府里沸沸扬扬说起二奶奶如何慈和大方,别人犹可,贾赦却怒不可遏,拍桌道:“这府本来就……瑚儿是嫡长孙,要去上学,拿一万银子也是应该!老二家的不过使人从库里搬出银子,倒好像用了她嫁妆似的人人夸她!”
张问雁在屋子里听说这事,比贾赦更多一层忧虑:“嬷嬷,瑚儿再怎么比别的孩子晓事,到底才九岁。一千银子不是小数目,又说只是给瑚儿这半年的花销,且不说人心想瑚儿小小年纪如何奢靡不懂事,就说外头不比家里,万一有歪心邪意的人勾坏了瑚儿,如何是好?”
罗嬷嬷眉头皱得死紧:“没想到政二奶奶平日看着那样端庄大方,心里却这么算计!”
张问雁只摇头道:“自打我病了,管家权到了弟妹手上起,这事就再不可免。我死了倒还好说,既然我渐渐好了,谁又能甘心交权?纵二弟妹甘心,跟着二弟妹得了好处的人岂又能甘心?这不过人之常情。”
“奶奶大度,我却只担心哥儿。”罗嬷嬷看向张问雁:“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张问雁凝神半日,忽然一笑:“二弟妹既然出手了,我也不能装死。”
“嬷嬷,你先赶紧着人去找大爷,说就说我说的,请大爷万万不要把此事闹大,让大爷只管信我,此事我自有道理。再把瑚儿叫来。”
罗嬷嬷立时起身,道:“大爷那里只怕别人去不管事儿,我这老货好歹还有三分脸面,我去。”
等罗嬷嬷到时,前院书房里,贾赦果已经气上心头,要出去找贾政理论。罗嬷嬷苦口婆心劝了半日,贾赦终于勉强道:“那我就看看奶奶有什么好主意!”
另一边,张问雁已和贾瑚商议好如何行事。商议过后,张问雁欲要嘱咐几句莫要在外头迷了心志等语,看见贾瑚平静的眼神,却又把话咽回了肚里。
倒是贾瑚说道:“母亲不必担忧。我到了济南,都是姑姑姑父看着。四姑和林姑父无子,全副心神自然都在我身上。在家里我也没叫人带坏,在林家更不会了。”
这话说得十分有理,却透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无情冷漠。
张问雁心里只是叹,贾瑚却已起身道:“到了午饭的时辰了,我叫他们传饭罢。”
这日原是休沐,荣国府哥儿姐儿们上学也是十日一休,这日便不用上学。
晨起贾瑚照旧是先打半个时辰拳。请安吃过早饭后,上午教过贾琏读了一回书,检查一回功课,才完,便见周瑞家的领人捧着银子大摇大摆过来。
他已料到王氏大半会出招,却没想到手段这么直白粗糙。不过这招虽然粗糙了些,也确实管用——放在张氏没好,他又真是平常九岁孩子的情况下。
其实,他对王氏这个有些天真,喜怒都写在脸上的二婶娘没什么恶感。最起码在张氏病倒的三年内,他的生活质量并没受到多大影响。那些碎嘴欺主的下人,并非王氏指使,纯粹是因王氏能力不足,掌控不了一府罢了。
或者说荣国府已病势渐深,连出身大家的王氏都整治不了了。
吃过午饭,少歇一会儿,贾瑚便让贾琏往张氏那里去,不拘做什么,总归要陪着张氏。他自己则去了贾代善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