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咱们李先生从前在尚食局呆过,会做许多精致点心吃食。你好好学,讨得李先生喜欢,求她给你做教你做,往后你这小馋猫,就想吃什么都有了,是不是?”
王熙凤听得不自觉弯起嘴角。
“而且咱们现在小,但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元春谆谆善诱:“等再过几年长大了,出门交际,各家的姑娘们一处说话,总不能一样能拿得出手的本事都没有,对吧?”
王熙凤连连点头,道:“是!元春姐姐说得是!”
从荣国府回来,温瑛看两个姑娘已经又玩到一处去了,便不管她们,任她们去玩。她手头还有许多事要办。
首先就是两个姑娘七月初一便正式去荣国府上学,上三日学休两日,上学那日要保证孩子们能早早到学堂,就是每五日都要让孩子们在荣国府住上三日。
这里头要虑到几件事。一是每个孩子带几个人过去服侍才能既妥当又不张扬。二是车接车送选派哪几个稳妥人去办。三是束脩年例都是荣国府给先生们,但王家也不能什么都不出,在先生们面子上不好看。
拿着册子想了半日,温瑛决定每个姑娘带一个嬷嬷,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过去。
因鸾儿凤丫头都太小,是以荣国府那边便没给准备单独的院子,预备下的屋子是每人三间厢房,就在史夫人后院的旁边小院儿里,元春住那个小院儿的三间正房。
温瑛也知道荣国府现在的规矩,凡未出阁的姑娘,身边是四位教养嬷嬷、两个大丫头、六个小丫头、并四五个粗使婆子。当年他家敏四姑奶奶还在家时,因史夫人就这一个嫡出的女儿,身边是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比别的姐妹多上四个。
现在元春身边倒还是两个大丫头六个小丫头的规矩,再加上嬷嬷婆子们,一院子已有十五六个人服侍。她多派去人,倒像和荣国府打擂台似的。
嬷嬷们年纪大了,不好三天两日的折腾,便不带去,只留下看屋子。每人两个大丫头,各有一个是她身边的大丫头,另一个也是她精心挑的,足够照顾两个孩子。还有两个小丫头,帮着做些跑腿打杂的差事,又够使唤,也不和打架似的。
可凤丫头好说,只怕琼玉看不住鸾儿……
温瑛犹豫了一瞬,扭头看看鸾儿,心道琼玉已经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若她都看不住鸾儿,换几个嬷嬷也白搭。
罢了,就她罢。
在名册上圈上几个人,温瑛又拿了大的人口册子,圈出一个管家和四房平素最是忠厚老实的人口,每次由他们接送姑娘们,把姑娘们送到荣国府,就住三天再一起回来。
男人们在外作甚无妨,女人们却可以进二门内在院子里听吩咐,充作婆子,也算是她留的一手。
最后再圈出几样礼命人从库里拿出来,着人去收拾姑娘们要带的行礼衣裳,这就算是打发孩子们上学的事儿暂完了。
接着就是打发三个男孩七月初五出发回南。
温瑛吩咐人看好姑娘们,自带人往前院去检查王佑王佩两个东西收拾得如何了。
验看过一遍,添些东西,王仁早已行了礼趁乱跑回自己屋去了,温瑛又拉着两个儿子,叮嘱一遍出门注意事项。什么在外谨言慎行,勿要张扬生事,多听同行的大管家的话,遇上事要如何如何等等。
王佑王佩这几日听这些话也不是一遍两遍。温瑛说到最后,王佩替她补充:“娘,我都知道。等到了金陵见到二叔,我和大哥必要比他表现的好上一百倍,叫二叔看见王仁就生气,引他亲自把王仁送回来,给爹娘赔罪。”
温瑛拍他一下:“这话和你大哥说说便了,不许和别人胡说。”
王佑笑了一声,和温瑛道:“娘,我看这几日仁三弟倒像是有些悔意似的。”
温瑛道:“现在他怎样你们都别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能变的。今日心软把他留下,他便自以为得了意,改日还十倍百倍的作起来。我和你爹是必要他吃个苦头。离出门还有几日,你们只管带他吃喝玩乐,别的甚都别提。”
王佑王佩都应了。王佑又问:“娘,那妹妹后儿就上学去了,三天才回一次家?”
温瑛问:“怎么,你们又舍不得鸾儿了?这回想打谁?”
王佑讪笑:“不是不是,娘,上回都是误会,我们早想明白和瑚兄弟说开了。”
温瑛起身,白他们一眼:“今儿我打听了,瑚儿已定下是七月初六往济南去,就比你们晚走一日。瑚儿往济南去读书,鸾儿凤儿往荣府去读书,我让你们爹也抓紧给你们找先生,等你们从金陵回来就开学。”
说完,温瑛也不看两个小子表情如何,就自往外走。行到院中,她见王仁缩在西厢房廊下给她行礼,便绽开笑颜温柔朝他笑笑,招手让他过来,问了几句这几日玩得好不好等语,方才走了。
第二日六月三十,温瑛又带了王熙凤王熙鸾到荣国府,拜会过史夫人后,亲自看着丫头们布置好两边厢房,带孩子们看过一回张姐姐,又在荣国府逗留到天将黄昏,方才恋恋不舍放下女儿,乘车自回府去。
回府路上,温瑛心想不知鸾儿今晚能不能吃得好睡得香,明儿上学先生们严不严,晚上不在家里会不会想家,忽地一阵心酸,掉下眼泪。
旁边琼玖忙劝解道:“太太,荣国府和咱们家是亲家,又是国公府邸,两位姑娘必受不着什么委屈的。”
温瑛拭泪道:“我知道,不过是瞎担心罢了。”
琼玖忙道:“太太,我斗胆说一句,我头一天来院子里服侍的时候,我娘说她明知太太慈和,也担心了一整日,生怕我闯祸。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怎么能说是瞎担心呢?”
温瑛无奈笑笑:“罢了,罢了,总不能说不让她们去上学。好先生难得,盼着鸾儿凤儿都多学些本事在身上罢。”
被温瑛一心挂念的王熙鸾晚上是和史夫人一起用的饭。就算只是一顿家常晚餐,饭桌上也是八热四凉摆满一桌子,各样的菜都有。王熙鸾一样尝了两口,就吃了个肚圆。
吃过饭被史夫人逗着玩笑几句,回到院子,王熙鸾和王熙凤又在元春屋子里玩了半日。元春要练字,便命人也拿笔墨纸砚给她们玩。
一开始,王熙鸾和王熙凤还腼腆着,规规矩矩的鬼画符。王熙鸾上辈子自然会写字,可她如今人小手小,连笔都抓不全,索性就直接瞎玩。
王熙凤更不必说,先还是照着书上的字努力去写,写了一会儿发现怎么写也写不像,就在纸上画起了圈儿。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见没人管,她们就玩耍起来,你往我纸上抹一笔,我往你纸上画一道,最后弄得一身墨汁子,连腰上系的丝绦都染黑了。
服侍的丫头们又是笑,又是着急,又不敢出声去劝,怕打搅大姑娘写字。琼玉琼琚也不高声,只悄悄的让人去叫热水来,预备给姑娘们洗澡。
元春写完最后一笔抬头,见丫头们都表情怪异,再看两个妹妹都成了黑团儿了,把笔一搁,素着脸问:“怎么服侍的?也没人告诉我?有人去叫水没有?”
黑团儿妹妹和丫头们都吓得不敢吭声。琼玉笑道:“元姑娘莫急,才刚见姑娘习字,不敢打扰。我已让人去叫水了。”
面对温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元春换过一副面色:“姐姐这话也说得太客气了。两位妹妹既来这里上学,祖母又把妹妹们安排和我一起住,我理应好好看着妹妹们。一两个字写坏了没什么,万一叫妹妹们喝了一肚子墨水,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呢。”
“今儿的事是我不对,我头一次照顾妹妹们,有所疏忽,琼玉姐姐莫怪。”
琼玉忙道:“姑娘这话,奴婢怎么当得起!”
“还有你们也是!”元春又斥她的丫头们:“琼玉姐姐琼琚姐姐是客,不好意思叫我,你们服侍我久了,竟也这样慢待客人?再有下次,看我饶不饶你们!”
满屋子丫头都唯唯应是。元春又看向两个黑团儿,无奈叹气:“幸好如今天热,日日洗澡也无妨的。等天冷了,这样折腾,岂不着凉?”
最后,两个小姑娘双双被脱光衣裳放进浴桶,一人洗了两三刻钟的澡才算完。
折腾一晚上,王熙鸾已经累极,心里却总还是想着家里,睡不着觉。
加起来马上活了三十年的人了,竟因为“离家上学住在宿舍失眠”,王熙鸾都觉得自己真成个孩子了。
这么一想,王熙凤的性格真是大方不怕生啊!
从没听她身边的丫头和娘说她想家哭了。
抱着“不能不如一个真·三岁孩子”的念头,王熙鸾悄悄把眼角一点泪花在枕上蹭干,闭上眼睛睡熟了。
再睁眼便是天光微曦。
寅时三刻起身(凌晨四点四十五),卯初二刻(凌晨五点半)洗漱更衣毕,往史夫人院子去请安。卯正二刻(上午六点半)吃完早饭说完话,便去上学。
上午是褚先生给上文化课。元春已经读完了四书,王熙鸾算是将将开了蒙,王熙凤字还都不认识几个,课程进度自然不一样。
褚先生自百家文章内挑出好的来,命元春诵读后自己理解一遍,她再给讲解,互相讨论。趁元春读书的空儿,她便分别教王熙凤王熙鸾认字,记诵。
上一个时辰的课歇两刻钟,再上一个时辰的课。
女孩儿们的学堂设在荣国府后花园落英阁内,一面靠水三面花树,从窗户望出去景色尤美。王熙鸾跟着王熙凤认字的进度,并不多表现,偶尔走神看看风景,听褚先生和元春辩论思想问题,觉得一上午过得还挺快。
中午照旧是在史夫人处用饭。饭后歇息两三刻钟,未正二刻(下午两点半),姑娘们又到落英阁上课,这回便是李先生教规矩礼节了。
两个年龄段的孩子课程还是不同。元春要学习坐卧行走,一举一动,王熙凤王熙鸾都差不多是才会跑的年纪,只要走稳坐直就行了,别的暂没那么多要求,得过两年再学。
李先生也不是让她们白坐着。她年将六十,在宫中浮沉一辈子,肚子里多少故事,拿出一个半个给学生们讲,既有趣儿,也能让她们明白些道理。
下午只上一个时辰的课。王熙鸾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又品味出许多李先生没有明讲的道理,并不觉得时间难熬。
难熬的是王熙凤。
故事虽然好听,可要么坐在凳子上坐得直直的,要么呆站在地上,不能玩手帕,不能玩丝绦,不能看别的地方,连喝水都要先请示,太没意思了!
王熙凤终究没耐住性子,眼珠直随着窗外飘落的花瓣转。
看完花瓣看树叶,看完树叶看游鱼。不知不觉,王熙凤发觉李先生说话的声音已经停了。
李先生讲完故事,开始问人。
“凤姑娘,才刚我说了个什么样的故事,你大概说给我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撒花花!感谢各位小可爱支持正版!爱你们!v后日六打底,绝不坑文,请包养可爱的凤凤鸾鸾吧=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