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转身,看着张氏道:“母亲,你说错了,我不恨你。”
张问雁浑身一颤。
贾瑚道:“我要鸾儿,和母亲没有关系。鸾儿是鸾儿,您是您,您不要弄混。”
张问雁浑身发软,罗嬷嬷忙搀扶着她。
“瑚儿……”张问雁闭眼落泪,“我要怎么补偿你,你才能……”
“我说了,我不恨您。”贾瑚道:“母亲怎么会问这个?您不用补偿我。”
“我敬您是母亲,感念您的生育之恩,我不是父亲,不会因您幼时不曾管我就心存怨恨。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在乎了。”
罗嬷嬷扶着张问雁靠到靠枕上,哭对贾瑚道:“大爷,算是老奴求您,您别说了。太太再怎么不好也是您的亲娘,您怎么就忍心这样拿话戳太太的心呢?”
贾瑚面无表情,声音淡漠:“嬷嬷说的是,那我这就回去。”
“别!”张问雁忽然坐起来,“瑚儿,你说,我都听着,你说完再走。”
贾瑚看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张问雁,又看向一脸怨愤罗嬷嬷,微微皱眉,重新坐回椅上。
“你知道我发现你也来了的时候有多高兴吗?”在鸾儿屋子里时,鸾儿看着他的眼睛这样问他。
“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能重活一回,究竟是老天看我可怜,所以再给我一条命重来,还是他要耍我?如果看我可怜,为什么不让我重生在现代,而是让我来了这么个鬼地方?我宁愿不要这什么药阁子,也不想没有尊严,没有人格的活着。”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死一回。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说我能改变这个世界——我也不是什么天生政客将才,我努力改变一下原本的结局,让我不至于死得太惨,应该还是可以的。”
“但是第二天,我就遇见你了。”
鸾儿眼睛里似乎盛着一轮满月,对他笑道:“我先是高兴你也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们没有分开。接着我就是高兴我自己。”
“我知道不管多难,你也一定会努力和我成婚。你能理解我,你会纵容我,我以后不用提着心算计丈夫,不用说一句话斟酌几回,不用捏着鼻子给丈夫纳小妾,不用拼着当生育工具生儿子,不会被婆婆下人磋磨,不会遇上混账人被折磨而死。我现在是小孩子,说得幼稚点,就算四大家族还是要死,我知道你也会挡在我前面的。”
他听着这些就心里发抖,紧紧抱住鸾儿承诺:“不会的,都不会的,你放心,都有我。”
鸾儿的小手抚在他后背上,他渐渐不再发抖。
这回是鸾儿捧着他的脸看他,轻声对他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有你。可是张姨,她是什么都没有的。”
“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她经历过的。”
他说:“鸾儿,不一样。你和她不一样。”
“有我,你会安心等我接你。没有我,你自己也会活得很好,就像上辈子,妈早早走了,你一个人还是活得明媚,你还……救了我。就算我没来这里,你也会一个人好好活下去,把身边的人都救出来,我知道。”
“那是因为我靠自己活过。”鸾儿还是笑着,“可是张姨,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活。”
他看鸾儿笑得这么好看,不自觉也笑了:“正是因为我知道她总要靠着谁,才要和她早早说开。”
“她靠贾赦不成,便想着靠儿子。都说丧夫寡母常恋子,她不算丧夫,也和丧夫差不多。若一直纵容她觉得我是她的依靠,往后她难免会觉得是你抢了我。所以,早日叫她明白,对你我好,对她也好。”
鸾儿忽然轻轻打他一下。
“你既然这么想,怕往后婆媳关系不好,你就不怕你这么直接说了,让张姨更不喜欢我?”鸾儿嗔他。
明知鸾儿是玩笑,他还是觉得心慌,忙着解释道:“张氏是聪明人,你是王家的姑娘,她权衡利弊,不会对你不好。而且,她……怕我,她还要靠着我,不敢对你不好。”
他语气越发笃定。
鸾儿无奈笑道:“随你,都随你。只要你心里能过去,我都随你。”
“只是张姨对我很好,我也想她过得好。我现在担心她没人依靠,再和几年前一样心死,不想活了。你说,我和我娘好容易救回来的人,就这么又病倒没了,不是可惜?我娘就张姨一个手帕交,知道张姨不好,不知道得多难过。”
他道:“……实在不行,就把她推给贾琏。我看贾琏倒对她很亲近。还有鸾儿,是你救了张氏,她对你好不是应该?”
鸾儿笑得促狭:“咱们威风八面的瑚大爷也有这样的时候,叫别人看了,眼珠子都得吓出来。我还以为你当大爷当惯了,都不知道什么叫着急,什么叫没办法了!”
他要捏鸾儿的脸,鸾儿捂脸不给他捏。他想掰开鸾儿的手,又怕弄疼她,最后只好把她重新抱在怀里。
“我后日就往济南去上学,今年在京中耽误太久,过年应该不回来了。”他把鸾儿搂紧,“你不方便给我写信,不要写,也不要冒着风险寄东西。若有大事,往我和贾琏院子里去找重书,他是林之孝的堂弟,靠得住。”
鸾儿往他手里塞了一堆药丸。
现在这些药丸都被装在小玉瓶中,搁在他袖子里。他坐下时,感受到袖中玉瓶,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鸾儿。
鸾儿为了他,不想让张氏死。
贾瑚对着张问雁再次开口,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父亲不是个东西,母亲这些年都过得苦,我知道。”
“但是再苦,母亲也不该一心求死,要把我和琏儿丢下。是,父亲也不管我们,但若因父亲不管我们母亲就也不管,母亲对我们来说,和父亲又有什么区别?”
“当年母亲病倒时,我已记事。”
“母亲,那时你身子并未到药石无效的地步,我听太医亲口说,只要好生将养一两年,母亲便可恢复如常。是母亲存了死志,不想养身,所以弄到病势垂危,直到温姨和鸾儿来看您,您才渐渐好转。”
张问雁啜泣道:“那时候你温姨劝我,说我的婚事是因无亲生父母做主,所以不幸,让我想想若是我死了,无人替你们做主,你们又该如何……”
贾瑚敏锐抓住重点,问:“现今我已确定就要鸾儿一个,除我和鸾儿年岁差得大些外,两家家世并我和鸾儿身份无一不匹配,母亲为何伤心成这样?”
张问雁说不出话。罗嬷嬷见此,忙帮着说道:“大爷,不怨太太伤心,世上哪里有把还未定亲的小女孩子看得比亲娘重要的?”
贾瑚起身,不理会罗嬷嬷,只和张问雁道:“母亲,往日之事不可追。当年你放下我和琏儿,自己一个人想死,我已知道,您就不要再强求我和您多亲近了。”
张问雁痛苦掩面。
“还有。”贾瑚又道:“为什么是鸾儿,您不需要知道,也不用去怀疑鸾儿。她还小,懵懂无知,左右是我认定了她。”
“我只想让您明白,母亲是母亲,妻子是妻子,不可混为一谈。我和鸾儿成婚后,自会一起孝顺母亲,并不会放着母亲不管,母亲不用难过。我不比平常孩子亲近母亲,但只要我站着一日,也不会让人欺辱母亲。请母亲放心。”
张问雁慢慢放下掩面的手,盯着贾瑚问:“你说的这些,前提是不是我要待鸾儿好?”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蹭蹭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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