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还没开始说,贾母心中已添了一重无奈。当她摇头转向贾政,见了贾政表情,无奈再加一重不说,还多了些恼怒。
老二媳妇不懂事,好歹知道面儿上先低头服软!老二这又是什么意思!
先是不忿他的来去竟要听侄儿的话,后是妻子在这些人面前顶撞于他,又被女儿劝了几句,还挨了母亲的说,贾政真是觉得颜面尽失!
“老二?”贾母见贾政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直像是开了染坊,抬高声音问,“你父亲和你大哥走了,你是家里辈分最长的男子,便不把我这母亲放在眼里了?”
“儿子不敢!”贾政额角青筋直跳,猛地对着贾母一揖,“儿子只是觉得既然荣国府已是瑚儿承继,确实没有叔叔还跟着侄儿过的理,不如分了家干净,等大哥丧事办完,儿子便自带着妻儿出去过活。”
看贾政这样儿,贾母越发动气,扶几起身指着贾政斥道:“不敢!好个不敢!”
“你既然不敢不把我这做娘的放在眼里,怎么我让瑚儿决断分家之事,你半点儿不听我的等瑚儿先说,竟自己拿了主意!我看你不是不敢,你是太敢了!”贾母指着贾政的指尖微微发颤。
百善孝为先,听得老母似是动了真怒,贾政便再有多少不忿不甘怒火,也只得强迫自己忍住。他慢慢起身放下作揖的双手,低头道:“儿子确实不敢违逆母亲,还请母亲息怒。母亲要让瑚儿做主,儿子便听瑚儿说几句。”
贾母拍几而起,此时不但贾政王宜和贾元春站着,连贾琏都搀扶张问雁站了起来,只有贾瑚端坐位上不动。
早在贾母斥贾政时,张问雁便不断给贾瑚使眼色命他起来,贾瑚只报以淡淡一笑,看得张问雁愣神。
是了,她想,瑚儿年幼时主意就大,现下他长了十六岁,得中解元成了荣国府当家人,这府里他再不用听什么人的话了。
张问雁心情复杂,勉强回以贾瑚一笑,便开始思量二房是搬出去好些还是不搬的好。
瑚儿已经承继爵位,二房再不会对瑚儿有什么威胁。这些年二弟妹再不私下弄什么动作,珠儿还病着,且元春还是未来郡王世子妃……
不,不对……这些都不重要。余光瞥见贾瑚随意从椅上起身,张问雁忽觉拨开云雾。
现在已近亥时(晚上九点),她敲打下人并在翡翠那里加起来足有一个多时辰,这一个多时辰里,老太太和瑚儿都商议什么了?
若不是私下已经商议好,老太太断不会如现在这样生气。
二老爷可毕竟是老太太宠了二十年的儿子,就算瑚儿这些年出息了,老太太从偏心二房到了偏心他们,难道就能一点儿不顾着二老爷?便是从利上看,二房有元春这么一位未来王妃,也不能轻易放出府去。
上有老太太,下有瑚儿,婆婆和儿子越过她去商量大事,都不用等鸾丫头进门,她这个一等将军夫人现在已快成了摆设。
自贾瑚站直起,张问雁眼神就没离了他。贾政话音才落,贾瑚已经走到贾母身边,道:“祖母今日劳累,勿要再动这样大怒。”
贾母盯着贾政重重叹得一声,就着贾瑚的手坐下。
随后,贾瑚走到贾政身边,平静道:“二叔先请坐罢,一家子议事,不必闹得这样。母亲婶子妹妹也请坐。”
贾政甩袖负手道:“坐便不必,瑚儿有什么话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