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天光一点点暗下,和珅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天黑了,他抱着和琳在这儿说话,夜幕一点点落下来,乌雅氏轻手轻脚的从外间过来,在几案上悄无声息的点亮了烛火。
烛火落在床帐上,勾勒出兄弟俩相依相偎的身影。
“和琳啊,阿玛在福建出了些事情。我过几日就要去福建接阿玛回来。府里上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嬷嬷和乳母都在家里陪着你,至多半月,我就回来了。你在府里,要乖乖听她们的话。夫人那边,要你做什么你都不必理会,也不要去她那里。只当府里没有她这个人就行了。”
和琳立刻看向和珅,拧着眉头奶声奶气的问:“阿玛出了什么事?”
常保回来的不多,这六年里,和琳同他亲近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亲生血缘,父子俩就算再不亲近,和琳对常保,还是有着天然的孺慕情深。
“阿玛他,”和珅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阿玛跟额娘一样,他们去了同一个地方。我这次去接阿玛回来,就是要把他们葬在一块儿的。接阿玛回家,只是他不能再说话,不能再对着我们笑了。”
兰嬷嬷和乌雅氏在外间听见和珅这几句话,心里酸的想哭。
“葬?”和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歪了歪头,把和珅话里的字眼抠出来小声重复了一遍。
他也不是两三岁的懵懂稚子,该懂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况且,伍弥氏虐待他们,不仅仅是在身体上,还有言语上的攻击和折磨。
和琳从小就知道他额娘是因他难产才去世的。小小的人儿不大能理解这个事情,但是他从伍弥氏阴阳怪气的话里知道,这个事跟他有莫大的关系。
他莫名的心里就有些委屈,双手紧紧抱着和珅的腰:“阿玛的事……也是我的错吗?”
小小的人儿身体在微微发抖,和珅心疼,忙抱着小团子安抚道:“当然不是你的错。”
“和琳,咱们的阿玛是剿匪战死的,你应该为他骄傲。阿玛用他的生命,保护了当地的百姓。而额娘的去世,那也不是你的错。你可千万不要自责,夫人的话都是放/屁,你压根不需在意。以后也不要听她的。”
和珅一句粗话,惹的小团子沉甸甸的心轻松了一些。
和琳如今六岁,这六年里,要说最最亲近的人,无疑就是和珅了。
赫舍里氏将他生下来就去世了,和琳一天也没享受过来自额娘的关爱,常保所给予的关爱也很少,失去父母固然令小人儿难过,但是他心中最最牵挂不舍的,还是和珅。
兄弟俩相依为命六年,和琳最听他哥哥的话。
“哥,等你接了阿玛回来,我给他磕头,我会好好和你一起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呜呜呜……我就是舍不得你去福建呀。”
小团子开始还挺懂事的,说着说着就抱着和珅小声哭起来,说来说去,就是跟哥哥感情深,从小就没跟哥哥分开过,舍不得哥哥离开那么久。
和珅轻轻给他抹眼泪,哄团子:“好啦好啦。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起来啦。哥哥答应你,办完事一定早些回来。乖,别哭了,这脸上的痘痘还没消呢,弄破了就不好了,你别动,哥哥给你擦眼泪。小心留疤呀。”
小团子乖乖不动,眼泪擦干了,小人儿吸吸鼻子,眼睛里的光清澈明亮,微微闪烁,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哥哥这次去福建,会去探望郭罗玛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