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末家住翠羽胡同三号院西厢房隔出来的一间,本就不大的屋子又被劈了两半。前面朝大马路的做了个苍蝇馆子,后面这半拉就是他和他老舅的卧室加上厨房客厅。
姜末他老舅自从六年前脑出血瘫床上了,就再也没起来。
他把大兜小袋地撂在了水池子的旁边,扯着嗓子跟帮他看他舅舅的李大妈打了声招呼,就算得了。
姜末把舅舅从床上搀起来,给他腰后面垫了俩枕头靠着软乎。老舅虽然人瘫了,可脑子还没瘫,脸僵了两三年最近还能好好说话了,只是还是有点呜呜囔囔的。
可是左不过就揪着他的袖子口,来回来去地问着又去哪了,累不累呀。
姜末看着他可笑,给他抹了一把脸,跟哄小孩似的把他一通夸。又搀着老头子在床上上了夜壶,老舅跟床上躺久了身上就剩下一把骨头,姜末捞他都捞得轻巧极了。
姜末自己倒是揉了揉眼睛,没叫他他老舅看见自己眼眶里面的湿润。扭过头就笑话老头子道,“瞧你这身子,搁外面卖肉的人家都嫌柴,太瘦了!”
老舅被他嘴的有些不好意思,垂着脑袋不敢看姜末,像个小孩子一样。
“老小孩,小小孩啊!”姜末给他老舅擦完,便拎着夜壶出了门。
他们这老房子没厕所更没马桶,他这腿脚不大灵光的再加上他那个瘫痪在床上的老舅。说真的,过得挺难。
但是没辙,姜末还是不乐意天天跟那夜壶里拉撒。除了数九寒冬实在是出门一趟太难为人了,他是宁可少喝点水,也要撑着拐棍儿去八十米开外的公共厕所。
等把他老舅伺候完了,指针刚过了九那个数字。还不算太热的日子口,姜末已经出了一身汗。他随便抹了一把,就去外面摘起了菜。
可这菜还没摘两颗,便看见盆的前面停了一双擦得干干净净的旧皮鞋。姜末愣了一下,抬头往上看。
西装的款式格外眼熟,可不就是他刚刚跟公交车上撞得那个一样吗?
姜末心里有些犯嘀咕,别是这人掉了什么东西以为是自己偷得,找上门来了吧。他撸胳膊挽袖子,抄起拐棍儿便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到底不能失了气势。
清晨的眼光刚巧打在那人的脸上,晃得姜末眼前黑乎乎一片,有些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