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观,的确壮观……那么,区区就预祝血手阁下凯旋归来。”
同一时刻,万锋剑派南山门的入山小道上,一个玄衣人影缓缓行着,与周遭夜色融为一体。
他身形单薄,姿态却挺拔如青松,肤白唇红,容色昳丽,眼角下一点泪痣,温柔如三春溪水。
不靠任何人搀扶,用自己的双腿独自走上昆仑,这是过去二十年中,喻清轮想都不敢想的。
破晓时分,万籁俱寂,一切的针锋与战火都隐藏在那一条漆黑的地平线下,他紧紧按着腰间的灵剑“雪鸿”,就像按住了某些并不愿想起的往事。
数年前,幽姿峰清雅避世的小山谷中,一长一少对坐弈棋。
梦先生千面不一,可男可女,有时是老者,有时又是少年。
这一次,他扮做了一名郊外来送山货的猎户少年,陪幽姿峰的主人下上一局棋。
少年耐心惊人,棋艺高超,下着下着,喻清轮就不知该怎么走了,掌心摩挲着几粒棋子,迟迟不能放入棋局。
对方轻声说:“喻长老,认输吧,死局。”
“……”喻清轮沉默片刻,淡淡道,“可我还不想死。”
对面的少年耸了耸肩,无奈地笑:“魔郎君,魇灵,幽冥界,事不过三,柳明岸已经知道是你们做的了,很快,就会彻底摊牌,到时候,你就成了弃子,魔主不会在一个没用的东西上浪费感情,更不会赐你魔血新生。”
喻清轮:“那我该怎么办,请先生赐教!”
少年天真地笑着:“好办,也不好办,就看你能不能狠得下心。”
“什么意思?”喻清轮一愣。
少年拿起他棋盘上唯一仅剩的一枚车子,随便地扔进棋瓮里,拍了拍手,一抬头,咧嘴露出一排纯白无瑕的牙。
“弃车保帅,喻长老,要不要再拼一把?”
七日后,夜阑人静,灯光昏黄的窗子里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
“杨钰鹤,既然山上有心仪你的女子,你就理所当然地跟她走啊?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惊艳绝伦的折梅山喻长老了,你何必再这么假惺惺地跟着我?来,你睁大眼睛看看,看看你口口声声仰慕着的师兄,到底是个什么鬼模样!”
“呵,我老了丑了,修为尽废,双腿残疾,到哪都需要人陪护,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在这娘们唧唧的绣花,就连脾气,都软得像只让人提不起兴趣的小绵羊,杨钰鹤,你确定就喜欢这样的人?”
屋子里一团狼藉,刺绣和梅花混在一起,血珠滴落其上,像一段落魄的光阴,笼子里一红一黄两只鹦鹉,被吓得瑟缩在一处,平日骚话情话张口就来,今晚却用翅膀掩着头,咕噜咕噜不敢出声。
杨玄一言不发,轻轻走过去,俯下身,跪倒在凌乱的碎瓷片上,他忍着膝盖处锥心的疼,伸手抱住了眼前人无力的双腿。
“师兄,那天的谈话我听到了,梦先生说得对,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