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有那种男孩面对母亲时才会有的隐隐的哭腔,吴靓听出来了。她不动声色打量这个男孩,他的眉眼更像他的母亲,难怪她没能第一眼认出来他是他的儿子。
“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我刚刚已经和谭阵说了。”吴靓说。
夜深了,整栋医院仿佛万籁俱寂,盛野听着这句话,心中依然很忐忑。
吴靓说:“我决定离婚了。”
盛野愣住了,好半天才含糊地问出来:“……为什么?”
吴靓看向病房的方向,说:“他爸爸无论如何不会接受你们在一起的,万一……万一他醒过来了,”她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哽咽,因为深知希望极其渺茫,“你们在一起,他总需要家人的支持的。”
盛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吴靓低下头,将那袋纸袋放到长椅上,说:“给你的,多吃点儿吧,你也不想他醒过来看见你瘦成这样吧……”
说完她没有抬头,转身慢慢地走了。
谭阡等在车里,看见吴靓低着头走出住院大楼,上车时,她看到母亲的脸颊有风干的泪痕。
她什么也没问,默默发动了车子。
吴靓看着渐渐后退的住院大楼,忽然出声道:“谭阡啊。”
谭阡侧头看她。
吴靓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说:“你不想相亲,以后就不去了,你喜欢谁都没关系,妈妈只有一个要求,”她说,想起病床上的谭阵,他的头发清爽利落,下巴上没有丁点儿胡茬,指甲也修剪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就像只是睡着了,她吸了口气,说,“找个爱你的人,其他都不重要。”
谭阡抿住嘴唇没说话。
吴靓低下头,眼泪又掉下来,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只有一天,盛野没有陪着谭阵,这天是盛闫峰的忌日。
以前他虽然每年也会去看看父亲,但是今年格外不同,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感觉到父亲从天上守护着自己。
将花放在墓碑前,他蹲下来,看着父亲的照片笑了笑:“对不起啊,妈今天值班,只有我这个气人的儿子来了。”他凑近了一点儿去看那张照片,歪着头说,“怎么觉得你看着不太开心啊?”
算了,他心想,你这张臭不开心的脸我也看习惯了,有时候还怪想的呢。他侧身坐到了墓碑旁,这样就不会挡住阳光,靠着墓碑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像在陪父亲晒太阳,阳光把他身上晒热了,也把那块冰冷的墓碑晒得暖暖的,他又想起那间海边小店。
“爸,我怎么都没认出你啊?”他想了想,找到了答案,“一定是你演技太好了。”
墓园宁静,充满安慰。
“爸,想求你件事儿。”盛野转身看着黑色的墓碑,“如果他……我是说谭阵哥,如果他又走到你的店里来,你一定要让他回来,告诉他我还在等他,千万别把小妹卖给他,千万别卖,行吗。”
阳光洒在沉默的墓碑上,风吹得那把菊花簌簌地摇。
他的声音里有那种男孩面对母亲时才会有的隐隐的哭腔,吴靓听出来了。她不动声色打量这个男孩,他的眉眼更像他的母亲,难怪她没能第一眼认出来他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