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边言不想问下去了,咕哝道:“借个宿而已,这就对我好了么。”
陶中立马说:“当然不止啊,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海湾港的那场烟花不是陆家为你准备的,是州哥提前托我从维多利亚带回来的。我也是出了国之后看到同学们谈论,才偶然知道原来你不知道。”
陆边言愣了下,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你现在都不知道么?”陶中有点惊讶,他还以为这两人早就说开了,“州哥说那是给你准备的成年生日礼物啊。”
陆边言看向沈纪州,陷入了沉默。
他从小不缺礼物,陆正光给他买最贵的手表最贵的手办,包游乐场派几十个保镖陪他玩,为他举办最豪华的生日会,他收过无数稀奇珍贵的礼物,却没有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
十八岁海湾港的那场烟花,绚丽盛大,点亮了半个海湾夜空,身边是同学朋友的祝福和欢声笑语,大概也因为那是沈纪州缺席的第一个生日会,他记忆格外深。
那场烟花寓意徇烂自由,平安喜乐。
那是他十七岁时随口许下的心愿,还以为向来忙碌的陆正光终于记得了一回,怎么都没想到,那场烟花居然来自他以为从未来过的某人。
直到陶中离开,基地里才重新回归平静。
周源安抚说:“放心吧,我马上就发通告。还有医院那边的诊断书他们不可能拿到,他们没发出来,就说明还在交涉中,我马上让人去找主事医生。”
“大洲董事会对早就盯着姜由了,u盘里这份文件,足以扳倒他。”周源看向沈纪州,“至于今天网上的爆料,我会想办法公关。”
“我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了。”沈纪州神情平静,“明晚格雷的新品发布会,我会让所有真相大白。”
沈纪州把大致计划说了一遍,给每人都安排了各自的任务。
俞贝笑说:“这事儿我有办法,放心吧。”
事情安排妥当,时间还早,大家都各自回房。
陆边言看着餐台边气定神闲喝水的沈纪州,慢悠悠地晃过去,赌气般地咕哝了句:“我饿了,你陪我出去吃个夜宵。”
沈纪州看向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纵容一笑:“好啊,想吃什么?”
“就公园对面那家餐厅吧,防护森严,狗仔进不去。”
陆边言说着就大喇喇往外走,被沈纪州揪着后领拎了回来,拿起刚才被他脱掉的外套,又给他套上,“外面下雨,天凉。”
陆边言不情不愿地套上了厚重的外套。
他觉得这样一点时尚感的没有,跟个粽子似的。
但为了让沈纪州省心,粽子就粽子叭。
两人走到别墅门口,才发现外面雨势很大,陆边言反应过来,“忘记带伞了啊。”
“带了。”沈纪州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掏出一把折叠伞,呼啦一下撑开,“怎么样?”
陆边言仰头看堪堪能遮住一个人的迷你伞,无语地睨了眼沈纪州,转身就要往回走:“你怎么不直接拿朵蘑菇呢?单人伞两个人怎么打,我重新拿一把。”
不料肩膀突然被揽了过去,陆边言撞进某人温暖的胸膛,沈纪州低低的笑音从头顶传来,“麻烦死了,离近点不就行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陆边言挣了下没挣开,掀起眼皮看他,“是你想淋雨还是想让我淋雨,起开。”
“我背你。”
沈纪州突然说。
陆边言愣了两秒。
这么突然,都没有前后铺垫,他觉得沈纪州确实有点毛病。
“我为什么要你背?”
沈纪州顺手把他拉到身后,往下走了两个台阶,微微弯下腰,“你小时候不是总喜欢让我背你么?”
陆边言看着眼前的背影,愣怔片刻,儿时瘦长的脊背不知何时已经如此颀长高大。
他哽了下:“那都是几岁的事情了,现在都多大了,谁要你背。”
“我腰不好,弯久了会痛。”沈纪州回头看他,眉眼间带着纵容:“就一次机会,你确定不上来么?”
陆边言想起沈纪州还有腰伤在身,心中微紧。
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个人奇奇怪怪,一边却莫名其妙往前挪了两步。接过沈纪州手中的伞,一只胳膊攀上沈纪州的脖颈,轻松一跃,沈纪州顺势勾住他的膝弯,往上拢了拢。
整个身子重量压在沈纪州身上,脑袋自然而然地埋在沈纪州耳边,胸膛贴着后背,暖烘烘的,还有伴随着清冽雨水的薰苔香气。
沈纪州背着他一路走过鹅卵石,踩碎石面上溅起的水花。
脚下稳健,走得稳稳当当。
陆边言小声问了句:“我现在是小时候几倍重,不会压垮你吧?”
“你跟高中那会儿比,也没长几斤。”
“你高中什么时候背过我?”
“喝醉的时候,跟人打架把脚踹瘸的时候,黑网吧通宵睡着被老板通知说未成年不能过夜的时候......”
“好了好了,知道了,提个醒就行了干嘛举那么多例子。”
两人的低语声埋在秋日的雨夜里。
身后目送着两人离开的俞贝小朋友,手里拿着送迟的伞,陷入了长久地沉思。
然后僵硬地扭过头去,冲靠在别墅大门内等得不耐烦的祁霖,眨巴眼:“我怀疑他俩在谈恋爱,你怎么看?”
祁霖:“......”
-
晚上不适合吃太多,陆边言虽然是吃不胖的体质,但是按沈纪州的话来说,吃多了晚上不好消化,伤胃,于是最终只点了两份蔬菜粥。
“沈纪州。”陆边言抿了口粥,没抬头,语气佯装得很自然,“你为什么要帮我揍那个变态?”
沈纪州指尖微顿,撩起眼皮,看他两秒:“那又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帮你做这些需要理由。”
陆边言抿着唇,勺子磕在瓷碗边沿叮当响,低低地埋着头,有理有据:“因为你那个时候已经不想跟我做朋友了,你都不爱搭理我,干嘛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沈纪州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委委屈屈还要佯装很平静的小朋友,叹了口气,压下泛起的情绪,伸手将他遮住眉眼的碎发轻轻拨开,“我没有不想搭理你。”
陆边言这才撩起眼皮看他,赌气般皱着眉:“骗人吧你。”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是不会骗人,但你挺会瞒人。”陆边言放下勺子,语气略重,“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你知道我刚才听到那些的时候什么感受么?我觉得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言言......”
“你为什么总有办法让我觉得我欠着你,总有办法让我拿你没办法,从小就这样,我连不搭理你都做不到。”陆边言说得有些急,带着点压不住的哽咽,偏过头眨了下眼睛,才又继续说:“结果你走了,我好不容易做到了,你干嘛又回来啊,还要以这种方式跟我开玩笑。”
沈纪州静静地看着他,胸口跟梗着铅似的难受,半晌说不出话来。
“明明给我准备了礼物,为什么不说,还要让我以为是我爸给我准备的。”
“你知道我十八岁那天许了什么愿望吗?”
“我说我有一个很珍惜的朋友,我希望他也能像我珍惜他一样珍惜我,结果你他妈转头出国送了我一场空欢喜。”
陆边言低着头,越说越委屈,到最后语气都在颤抖。
他太憋屈了,憋了好多年。
他以为他在这段逝去的关系中不占下风,关系破裂是他和沈纪州势均力敌对峙的结果,所以这些年他坦然的告诉自己他不是被抛下的那个。
结果人家一句坦然的“我没有不想搭理你”就让他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在一瞬间骤然崩塌。
原来这些年只有他一个人在认认真真的赌气。
像个傻逼一样。
“言言。”
“别喊我,烦。”
陆边言捏着勺子使劲扎着碗里的蔬菜粥,皱着眉,抿着唇,一副绝对不搭理人的模样。
沈纪州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粥碗,陆边言勺子落空,索性扔到盘子里,烦闷地偏过头去。
沈纪州把碗放到一旁,伸手替他抿掉眼角的水渍,“所以刚才的话,我可以当做表白么?”
陆边言警惕地竖起耳朵,恼羞成怒地在桌下踹了他一脚:“你有完没完!气氛都被你搞没了!”
沈纪州弯了下唇:“我认真的。”
“滚吧你。”陆边言眼珠子在眼皮下打转,刚才气血上头小脑瓜不太灵敏,声音低下来:“那就勉强算个道歉吧,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沈纪州没说话。
“我吃饱了。”陆边言拉开椅子站起身,穿上外套,迅速逃离沈纪州的盯视。
身后的人跟上来,“言言。”
“你又干嘛?“
“如果一定要道歉,那不该是你。”
陆边言慢下脚步,竖起耳朵,试探地憋出一句:“那你要跟我道歉吗?”
“那倒没有。”
“……”
他就知道。
陆边言蹭地拉上口罩,快步往外走,尽量显得自己拽一点。
雨停了,两人并肩从公园穿梭而过。
余光又瞥了眼的人,身形笔直,双手随意的插在兜里,流畅的下颌冷白骨感,透着天生的疏离。
如果不是眉眼间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真要怀疑这人究竟是哪个沈纪州了。
陆边言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有气无力地嘀咕了句:“你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啊。”
沈纪州侧首看他:“你希望我清醒过来么?”
肩擦着肩,隔着略厚的衣料,陆边言还是不太自在地往旁边挪了点,弹了下手边树叶上的水珠。
沈纪州早晚要清醒的,他现在的想法大概就是早死早超生。
“不清醒是因为生病了,谁会希望你一直病着。”
沈纪州一时没说话。
刚碰过水珠的手指有点凉,他蜷了下,随即一只修长温热的手牵住了他的手背。
“你干嘛呀?”陆边言眼睛微微睁大看他。
沈纪州将人拉近,垂眸看他:“如果我醒了,还能这样牵你么?”
陆边言视线落在手上,抿了下唇:“你想多了,你清醒后就不会想牵我了。咱们现在先把话摆在前面,这可是你主动的,到时候尴尬的是你不是我,不准迁怒我,知道了么?”
沈纪州笑了下,语气迁就:“好。”
说着指尖往下,顺着陆边言的指缝伸进去,十指相扣,“那我趁现在牵一下不过分吧。”
陆边言别开视线,看向公园对面亮堂的别墅,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唧似的:“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考虑到这部分剧情分开来看大家会不爽,搞了个粗长长长
每天要上九个小时班的社畜作者当场挺起了骄傲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