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01.

多罗西亚是个商人。

他近几年主要的活动范围是在灰雾平原这一带。

时常往返于日轮城和混乱集市,偶尔也去晚钟镇，但去晚钟镇的次数并不多，那里的人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商品卖给他。

他和其他混乱集市的商人一样，都是位于灰色边缘地点的那种商人。他和一些强盗建立了联系,那些强盗会将赃物卖给他，接着他会调查清楚赃物的来源，然后选择在日轮城或者是混乱集市出手。

他的个人能力还是很强的，性格果断,身手还不错。不过这条道上混的,性格果断是必备素质之一，不果断的估计都活不下去。

比起其他恶棍商人来说，他还有点良知，不过他对将赃物高价卖给日轮城贵族的行为没有任何罪恶感,他认为从贵族手里骗走他们的钱是替□□道。当然这样想客观来说其实没啥错,因为大部分贵族按照属性来说可以直接被划分到‘恶’的那类。

然后呢，伦纳德把他的生意完全给破坏了。

强盗们都没了，他也就没了货物来源。

无奈之下，他这段时间在日轮城和混乱集市间鼓捣地做了一阵子生意，收入自然大不如以前。虽然他个人能力不错，但是此前不是做这个生意的，而做这个生意的基本上已经饱和了,他突然间横插一脚，自然没多少收获了。

他开始考虑离开这里了。其他地方强盗到处都是,他还能干老本行。

但他明白这挺难的，他当初和混乱集市的强盗建立起合作关系时，耗费了大量精力。

毕竟,这指不定就被不靠谱的强盗给黑吃黑了。

去一个新的地方，再认识新的强盗，风险很大。

于是多罗西亚犹豫了。

他在混乱集市里漫无目的地走，前面突然有些吵闹，闹哄哄一片。

“发生什么了？”他随手抓了个路人问道。是有人卖军马了？

那人本来要发火，看到是他后立刻态度就好了起来——他在混乱集市算是比较出名的，毕竟当时敢公开和强盗做生意的没几个。

被他拉住的那人说道：“不是军马，好像是个很好吃的东西，叫果冻。”

“果冻？这名字挺奇怪的。”多罗西亚自言自语，“应该是某种甜品吧。哦，谢了。”

他不喜欢吃甜品，他觉得甜品的味道太腻了，主要是因为这个时期的甜品喜欢加各式各样的香料。

在知道是个类似甜品的东西后，他就没兴趣了。

多罗西亚进了小酒馆。

他在小酒馆里一个人喝了一会儿酒，这时候小酒馆里的人并不多，和混乱集市以前完全不同，原本这些酒馆24小时都有人喝酒的，都有人烂醉如泥。

现在，越来越像领主大人的领地了啊。

然后这里的钱会越来越少，会被禁止做各种事情。这里的人所需要交的税也会越来越多。多罗西亚都知道的，他去了很多城市，也看到过这种‘被招安的’城镇后来的下场。一开始被招安了后看起来好像的确不错，但很快就会有各式各样的麻烦事，各种苛捐杂税。

比如说初丨夜权。

其实中世纪的初丨夜权和现在大部分人以为的不一样，甚至是否真正被执行过还存在争议。如果有执行，但也没有广泛猎奇到如此程度。更多的是这样的情况：领主们拥有初丨夜权，所以要求丈夫用钱币买下新娘的初丨夜权，所以这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变相的婚税。

不过，有些地方真的会如此奇葩就是了。

比如说地中海塞浦路斯岛，法律规定每个女人出嫁前得去神庙里当神妓，而对象则是旅途上的陌生男子。

而古埃及的少女则会将此献给牛。

至于多罗西亚为何这样笃定，那是因为这个时期贵族就是这样的尿性，完全不将平民当人看。

而他觉得，领主下令禁止混乱集市的人随地大小便就是一个证据。不久后领主肯定会盖个厕所，命令所有人都到厕所里大小便，上厕所需要交钱，这就是所谓的拉屎税了——有地方真的会征收类似的税。

虽然混乱集市从前很乱，强盗横行，但多罗西亚却觉得从前是没有被贵族染指的净土，他很享受混乱集市混乱的场面的。强盗可能会杀了你，但可能不会杀。但贵族是一定会压迫你，最终掠夺你的生命和所有价值的。

“嘿，怎么愁眉苦脸的？”一个人在多罗西亚对面坐下。

多罗西亚抬头，看到是自己的同行，商人埃摩森。

在混乱集市，敢和强盗做买卖的商人也就这么几个。

虽然和埃摩森认识多年，但他实际上不太喜欢埃摩森，埃摩森是个恶棍，见钱眼开那种，为了钱什么事都做。

埃摩森此时穿着灰色的亚麻布衣服，他的眼睛是冷灰色的，和那衣服很配，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他手里端着一小碗紫红色的不知道啥玩意儿的东西。

“我在想离开混乱集市。”多罗西亚张嘴说道。

“哦，那就离开呗。”埃摩森说道，他用勺子挖了一勺子碗里的东西放入口中，然后露出美滋滋的享受表情。多罗西亚注意到那晶莹剔透的，而且隐隐约约传来清香。

“你呢？”多罗西亚问道。

“我？我最近在和领主做生意。”埃摩森摆出了洋洋得意的态度，“我要去搞个战马过来。”

“和贵族做生意？”多罗西亚摇头，“你也是心大，就不怕他们赖账吗？”

“我都敢和强盗做生意，怎么就不敢和贵族做生意了？”埃摩森问道，“更何况，我打算把战马送给领主大人。”

送？这就意味着埃摩森有其他打算？多罗西亚将眉毛挑高了。

“领主大人刚来没多久就铲除了‘巨石团’和‘黑风团’，而且你知道吗？‘黑风团’原来的强盗还都加入领主大人的军队了。”埃摩森说。

“太下等了。”多罗西亚低语道。

“这岂不是是正好？”埃摩森说：“这说明领主大人并不看重出生，啊，这行为的确不上乘，比较下等，但我和你也是下等的人，需要被这样下等的对待，不是吗？”

“那是你，别牵扯我。”多罗西亚说。

“哦，瞧瞧，我们高贵的多罗西亚先生。”埃摩森嘲笑道，“真是一位伟大的绅士，但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也和强盗做生意不是吗？”

多罗西亚看了眼埃摩森，没说话。

埃摩森收起笑容，他将面前的那碗果冻推到多罗西亚面前，说道：“我们都是要谋生的，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别人的死活不关我们的事，又不是我们害的，怪他们自己没生好。”他注意到多罗西亚的表情，说道：“哦得了吧，那你赚钱，赚了很多钱后去收养那些孤儿，去做好事，这总可以了吧？哦感谢天空神，这世界上除了该死的贵族以外谁都过的不容易吧，哪怕是强盗也是，你还记得那个因为病了就被欺压的灰风团强盗斯彭德吗？你就不能不为难自己吗？还非得摆出这幅表情来在我面前碍眼。来，尝尝贵族们吃的果冻，真的很甜啊，别想那么多，活的轻松点，不可以吗？”

多罗西亚说道：“我一直不喜欢吃甜的东西，我也不喜欢贵族。”

“我还不喜欢这操丨蛋的世界呢，可我们不是都他丨妈得活着吗？像任何一个混蛋一样活着。”埃摩森用文雅的笑容说出了这样的话，“就这么活着，说不定，会有他丨妈的光明出现，不是吗？至少还吃到了好吃的果冻。”他将那碗果冻在多罗西亚面前晃来晃去。

这操丨蛋的世界吗。

那个叫斯彭德的强盗多罗西亚当然知道，他从前是‘灰风团’最厉害的人之一，虽然平时趾高气昂的，但是有一定的操守，多罗西亚一开始正是和他打的交道，所以才能和‘灰风团’建立起贸易关系。后来斯彭德得了病，然后就被‘灰风团’舍弃了，地位一蹶不振，从此活得也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