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便是那日日挑水的瘦小郎君了。他似是被吓了一跳,水桶一个没拿稳砸在地上,泼出好些水,裙底打湿一片。廊前有机灵的丫头领他进屋来。
小郎君颇有些局促,对夫人临时起意的召唤摸不着头脑。屋里人哪个不是体面华贵,盈盈香气傍身。独他一人形容狼狈,脸上挂着细汗,红痕还未褪去。小郎君自感羞惭,只低头看着地面。
一根凉凉的手指将他的脸庞勾起,抬眼便对上季蕴狭长的凤眸。
季蕴打开脂膏盒子,沾上一些,要往小郎君面上抹。临了又停住,皱着眉拿出帕子,将他的汗囫囵擦去,有些嫌弃地塞在小郎君领口。又重新沾了脂膏,在小郎君面上抹开。手法不算温柔,碰着脸上的伤,小郎君只管咬紧了牙,并不敢作声。
季蕴抹完,浑不在意地将盒子一扔,摆摆手作出送客的姿势。
这是要小憩了。小郎君回了满庭芳,将木桶靠院墙放下。抬眼望见老爷与梁郎君同坐在院里,将手心在身侧抹了抹,俯身作个揖,期期艾艾道:“老爷……梁夫人。”
梁云卿正以手捂嘴,娇娇地向赵越笑说些什么,闻言收了笑,不耐地挥手赶他。
“腌臜鬼,叫你去恶心季蕴便是,莫要来恶心我。”
赵越只一副深情做派,半分目光未留给小郎君:“云卿莫要生气,当心肚子里的孩儿。”
小郎君便低头退下,进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地面不如外边平整,原本鞋便是湿的,又沾了泥。进了屋,潮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小郎君顾不上这么多,赶紧烧水去。
脱了旧外衫搭在床边,帕子便飘落在地上。小郎君忙去捡,帕子却已被泥污了。
小郎君蹲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帕子,半晌没动静。好一会儿,轻轻叹口气,端了木盆来洗。
手心磨破了皮,小郎君免不得有些呲牙咧嘴,本就挂了彩的脸愈发滑稽。又哆哆嗦嗦地将帕子拧干,搭在床前的竹竿上。
小郎君只穿着麻布中衣,接些热水搬到床边,脱下粘湿的鞋袜。脚伸进去,小声发出舒服的喟叹。
他倚着床头,没过多久,竟是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