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布庄,迟月摇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是万万摸不得的,他是乡下人,摸了要遭人白眼。况且双儿心里清楚,娘要他买布庄门口堆着染坏的那种布,怎好意思装模作样去摸买不起的好东西呢?
马车一停,穿着好衣裳的下人们便围上来。贵人先行探出帘子。即刻有人扶着,踩在藤凳上下马车了。
“爷今日好兴致,”小厮笑道,“可算寻着合心意的婢子,府里都替爷高兴呢。”
季蕴瞥他一眼,唇角还隐隐勾着。其他奴婢也纷纷道起贺。
这位爷年前才从关外回京,承袭爵位,替老将军从二房接回掌印,做了定远将军府的主子。又不勤于朝政,短短几月便遭削了爵。前些日子进宫,竟惹怒了圣上,说什么“虎父犬子”,虎符都被缴了去!小将军在宫门跪了一夜,几乎叫雪埋了,也未使圣上回心转意,回来便大病一场。身子才将将好,又四处寻甚么美婢。下人们虽面上捧着他,私底下却盼着二房老爷重掌府事,好好教训这纨绔子!
这厢下人们簇拥季蕴说些讨喜话,那厢迟月摇正惴惴不安。没人搭理他,这个从乡下买来的小婢,只得自个儿从车上往下爬。他脚够不着那凳子,在半空蹬两蹬,忽地从车辕跌下来了!
小双儿“啊”地一声,滚落地上,手心冻疮摁着青砖生疼。众人见着他的狼狈相,皆噗嗤嗤地偷笑起来。
什么丫鬟嘱咐,什么不喜哭闹,迟月摇是半分也忍不住了,“哇”地一下大哭起来。他哭得那般伤心,被人搂入怀了也不曾注意。
“家去,要家去!”他哭着乱挣,沾了灰的布鞋也蹬掉了,露出一双白白净净的瘦脚丫子。可双儿被抱得极紧,如何也挣不开。一双冻得冰凉的脚被拢入暖处,有人拿着香香的手绢儿擦他的泪。
“莫哭,莫哭,”那人低声缓缓道,声中抑着什么似的。
“是我一时昏了头,往后再不教你受委屈。”
迟月摇其实没听清他说些什么,他太怕了,哭得嗓子都发哑。可那人怀里太暖,又温柔地拭他的泪,双儿哭着哭着声音低下来,好歹是停住了。
“不哭了?”抱他的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