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婆子松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赶了过去。
人是护卫抓住的,果然是个小娘子。
院子里还有一堆抬盒没有归置,管事暴跳如雷,走上前,啪啪几声,巴掌雨点似的甩了过去。
管事满身横肉,一把子力气,下手力道不轻,几巴掌下去,被护卫紧紧按着的小娘子脸立刻肿了起来。
院中火光摇曳,纤瘦的身影被打得直颤,却始终没听见她出声求饶。
管事怒火更盛,打得愈加用力。
“快停手!”
隔着半个院子,罗婆子的破锣嗓子惊叫起来。
“打坏了她,你赔我!”
管事停了手,纳闷道:“月底就是寿宴了,她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乱棒打死了都是轻的!你倒菩萨心肠,心疼起来了?”
罗婆子一路小跑,满头大汗,先拿帕子擦了擦汗,待喘匀了气,两手一拍,道:“咱们都尉大寿,流沙城上上下下挖空心思为都尉贺寿,胡商的珠玉宝石、部落的奇珍异兽一车一车拉进城,其实值不了几个钱,都尉府多得是。美人可就稀罕了!这小娘子是都尉看上的人,打坏了她,你再上哪给我寻一个这样标致的上等货?”
她说着话,一把抓起纤瘦女子的发髻往上扯,迫使小娘子抬起头。
小娘子眼眸低垂,仍是一声不吭,包头的布巾滑落,一头黑鸦鸦的发丝披落下来。
几十道火把光芒笼在她脸上,渐渐映亮一张秀美的面孔,虽然粗服乱发,狼狈不堪,还被打肿了半边脸,仍然不掩秀丽姿容。
管事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再细看小娘子的身段,纤细袅娜,衣领间露出的颈子,羊奶一样嫩白……
罗婆子在他耳边问:“还打吗?”
管事目瞪口呆,心中暗暗叫苦:别说是寒苦的边地了,就算是天子脚下的汴梁,美人扎堆的地方,也难寻这样的绝色啊!这小娘子一身好皮肉,日后必定得宠,自己今天打了她,得罪了人,将来能有好果子吃?
罗婆子懒得理会失魂落魄的管事,命仆妇将小娘子带回内院。
院子里住着都尉府蓄养的婢女舞姬,后院闹腾了这么久,婢女们也都被叫起来盘问,此刻都在廊下风口里站着,个个冻得面色青白。
看到小娘子被仆妇扯着头发拖回长廊,人群安静了一瞬。
“枝枝……”
有人低低地叫了一声。
仆妇端了一只茶盅过来,罗婆子示意她们扶起小娘子,掰开她的嘴,灌了大半碗茶下去。
小娘子没有挣扎。
罗婆子摔了茶盅,冷笑道:“枝枝,守卫都尉府的可是咱们大梁的骑兵,你一个弱女子,怎么逃得出去?”
枝枝眼睫轻颤,一言不发。
罗婆子接着道:“再说了,你逃出都尉府又能怎么样?边地可不是什么太平地,一座山头一窝匪,还有喝生血吃生肉的胡虏,见女人就往上扑,落到他们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是叫天天不应,骨头渣子都得啃干净了!”
她拍拍枝枝的脸:“你安安生生的,好好伺候冯都尉,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长着呢!不比落到胡虏流匪手里强?”
茶里搀了药,药劲上来了,枝枝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发颤,牙齿咬得咯咯响。
她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她头昏眼花,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肚腹肠胃一抽一抽的,像有把刀在里面翻搅。
好疼。
好冷。
好饿。
但这个叫枝枝的小娘子仍旧紧咬牙关,一声不言语。
罗婆子虽然一肚子的火气,到底不敢真的折磨都尉看上的美人,况且之前什么手段都用过了。
她冷哼道:“真是天生下贱!自讨苦吃!”
枝枝被拖回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