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元璟,世家子弟酒宴间逢场作戏那一套,不会发生在元璟身上。假如元璟不认识枝枝,那不管枝枝嚷嚷什么,元璟绝不会多看她一眼,更不会伸手去掀她脸上的面纱。
换成其他人扯元璟的衣摆,早就被亲随拖走了。
而且……元璟还在离开宴会后,示意阿吉去索要枝枝。
虽然理由是要治枝枝的罪。
现在梁知节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没错:元璟都气吐血了,两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我不信!”
去取被褥的路上,阿吉越想越不服气,气呼呼地道,“那个小娘子说我们公子对她始乱终弃!”
他冷哼一声。
“公子自幼修道,是俗家弟子,不近女色,怎么会和一个边地小娘子勾连,还对她始乱终弃!一定是那个小娘子污蔑公子!”
梁知节笑笑,“阿吉,你知道为什么你是随从,而我是谋士吗?”
“为什么?”
阿吉疑惑地问。
梁知节一笑,拍拍阿吉粗壮的胳膊,再点点自己的额头,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因为你有力气,而我呢,有脑子。”
说完,他拔腿就走。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传来阿吉的怒吼声。
……
梁知节来到元璟歇宿的房门前。
窗前映着朦胧灯火,元璟还没睡。
梁知节叩了好几下门,里面才传出元璟的声音。
他推门进屋,刚抬起头,吓得心口狂跳。
烛光昏暗,一道黑影立在灯前,一动不动,阴森森的,不知道站了多久。
梁知节缓过神,拱手问:“公子,您看该怎么安置枝枝小娘子?”
他们身负密令而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能为一个小娘子横生枝节,坏了正事。
元璟罕见地半晌没有开口。
梁知节皱眉:枝枝到底是何方人士?竟叫一向从容镇定、临危不乱的元九郎想不出妥当安置她的法子。
“关着她。”
许久后,屋中响起元璟的声音。
梁知节嘴角抽了抽:公子思考了这么久,结果就是……要关着枝枝?
公子就不怕耽误了大事?
到底是年轻公子……虽然修道,也有色令智昏的时候……
梁知节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望公子恕我逾越,这位枝枝小娘子……莫非就是公子一直在找的人?”
元璟没说话。
梁知节强忍着没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投到元璟帐下一年多了,知道元璟暗中派了个旧仆寻访故人。
元璟没有透露那个故人的身份。
梁知节找旧仆打听过这事。
从旧仆的描述来看,元璟寻找的故人必然是一位养尊处优、意气风发的世家贵女,喜欢骑马,喜欢蹴鞠,好华服,好招摇,鲜衣怒马,气度风流。
时下名门闺秀多以娴静端庄、温婉贤淑为荣,轻易不会在人前抛头露面。今年端午,宝寿公主贪看蹴鞠比赛,误入西阁,不过是站在廊庑底下看了几眼阁中观赛的朝官,一帮宰执连夜联名上疏,夹枪带棒,把服侍公主的宫人、女官连带着帝后都骂了个遍。
所以,梁知节猜测,元璟找的女子,必然带了些恃宠而骄,飞扬跋扈,甚至有几分惊世骇俗。
那样的女子,英姿飒爽,我行我素,不像汴梁锦绣丛里娇养的牡丹,也不像金明池畔纤柔婀娜的柳丝。
她更像一株花树,兀自葳蕤灿烂,枝华叶茂。
枝枝呢?
只是一个都尉府酒宴上献舞的女伎,瘦弱,苍白,眉眼间满是风霜。
她也像树,一株在风雨中苦苦挣扎的树。
雨打枝颤,一地零落。
怎么看都不像元璟寻找的故人。
梁知节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枝枝小娘子……是公子的什么人?”
元璟看他一眼,唇角掠过一丝讥讽,“你没听见她说的?我对她,始乱终弃。”
一字一字,语调平淡。
梁知节察觉出他的警告之意,心头微凛,告退出去。
烛火晃动了几下,一缕青烟袅袅腾起。
灯灭了。
满室幽暗中,元璟自嘲一笑。
枝枝是他的什么人?
她曾是他少年时的陪伴,是想到她便不禁微笑的甜和暖。
也是后来将他推入泥沼,在绝望的他心头狠狠剜下一刀的痛。
这些年,那道疮疤从未愈合,依然鲜血淋漓,腐烂腥臭,时不时发酸发苦,噬心蚀骨。
元妙英。
他的好妹妹。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点卡目,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