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是谁?”
随着天道问出这句话,麒麟崖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老子,亦或元始,乃至那些因圣人出而叩拜的生灵都仿若安静了下来。
当然了,生灵都安静只是他们身处于昆仑山的错觉。杀红了眼的巫妖二族除了一开始被圣威压制片刻,很快就又打得天昏地暗。
周天星辰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对冲,令山河破碎,日月无光。
但昆仑有圣人坐镇,故才不显。
一片与外界截然相反的静谧中,灵心轻描淡化的声音响起,
“啊,是乾坤呐。太久不见,我一时看错了。”
老子与元始都能看得出来她这话说得有多么虚假。
当初通天玉宸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面对灵心,她都能轻易分辨出谁是谁。如今天道的面容不过跟玉宸有六七分相似,又哪里就到了会让她辨认不清的地步?
很显然,那一声玉宸,她是故意为之。
至于原因——
老子平和的目光看了眼元始。想来是因为元始成圣,友军多一位圣人,她才有了试探天道的底气吧。
老子能想到的,元始也不会错漏。白衣圣人面容清冷如月,下巴尖抬起些许,尽显骄矜与尊贵。
看着他那傲娇的模样,灵心眼里笑意漫上,略过天道,对元始笑着道,
“还没恭喜你成圣。”
同样的恭喜,用不一样的句式说出来,效果也不同。
那言语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亲昵,让元始神态柔和,嘴角也不自觉带了笑意。明明很骄傲,却还是端着矜持,
“大兄早已成圣数百年,吾还差得远。”
认得这么久,灵心哪里看不出来元始的心思?
看他那微抿的薄角,好似无意中飘过来的眼神,还有下巴轻抬的弧度。这位新圣人几乎就把“我最厉害,快夸我”写在脸上了。
她眨了眨眼,附和他的话,
“嗯,是差得久了。”
元始抿紧了唇,宛若无言以对,气闷地睨她一眼,又绷着脸挪开了。
怪可爱的。
灵心忍不住笑,状似无意地用余光瞥了眼天道冷漠的面容,走到元始身旁,拉起元始的手,当着天道的面,伸手去摸他的脸。
元始仍绷着脸,却没有躲开。那桃花眼里似有万般柔情,含笑望着他,轻声道了句,
“在我心里,你一向是极好的。”
只一句话,元始又好了。
白衣圣人不自然地压了压嘴角,绷紧的神态登时柔和了下来。欣然的气息已经被心魔捕捉到,他嘴上却还端着傲慢,
“本圣好不好难道还需要你来评判么。”
灵心挑眉,觉得兔子有点飘了。正想再说什么,忽有一只手掌从旁侧伸出来,死死扣住了她去摸元始的手腕。
青色的袖袍宽大,微暗的颜色衬得那手骨如玉石,泛着冷白的光。
天道已经站在那里看了灵心许久了。
祂看着她惊喜地叫错祂的名字,给出漫不经意的解释,看着她擦过祂的身旁,与元始言笑晏晏。
分明祂与她才是同出一源,在祂闭关前她也一直对祂极为亲近。可今时祂在巫妖量劫的空隙出来,她却变了,变得冷淡,变得尤为陌生。
天道说不明是何感受,也不能很清晰地弄明白她的态度为何发生改变。但祂,很不高兴。
“你碰别人,吾不喜欢。”
祂的神态淡漠,语声冰冷如旧。若非那话语中的占有欲和醋意太重,灵心都要以为祂还是过去那个机制的法则化身。
看起来跟鸿钧的合道进程并未消磨祂对她的感情,数百年未见,天道的表述依旧直白且霸道。
灵心对元始笑笑,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就着被天道抓握的手轻推了推祂,反过来诘问,
“我往后会成为整个洪荒生灵的心魔,识海尚且都能种下我的心魔分/身,如今不过碰一碰别人,有何不可?你是天道法则化身,应该最明白我才是。”
“众生存,吾是天道。众生不存,吾依旧是天道。”
天道面色沉着,淡淡地补了一句,
“心魔也一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之下,万物都是平等的。他们的生与死,苦与恨,都与天地无关。
这本来是法则该有的状态,然而天道有了私欲,也有了分别。心魔出自于天道,故而不同。祂自己当凌驾于万物之上,圣人亦不可超越。
为了维持天道的至高无上,算计大劫又有何妨?反正死再多的生灵,天道也还是天道啊。
灵心很轻易的理解了天道的想法。当她以心魔的存在于别人识海之时,那种近乎的天道的感觉也会让她膨胀,肆意的操纵受劫者的心境。对方的爱怒哀乐与她无关,她只要他们的情绪来填满心魔的食欲罢了。
眼前的男人依旧顶着跟玉宸六七分相似的面容,可祂的心是空的,是冷的,全无那人要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的气魄和慈悲。
不像,他们一点都不像。
灵心嘴角牵起个讥讽的弧度,捂着脸自嘲道,
“我真是傻了,竟然叫你变成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