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黎洛,诱饵

“你这么着急的吗?”黎洛道:“不听听我是怎么猜出来你是谁的?”

黎洛被绑在这里,还挡住了眼睛,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楚,方才那黑影又一直没有开口,视觉听觉触觉都毫无用处,便只剩下嗅觉了。

黎洛吸了吸鼻子,说:“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不过应该不是你在喝药或者涂药。”

他话锋一转,说:“昨晚在筵席上的时候,小太子看起来精神头不太好,脸色有点发白,是不是生病了?他这些天应该一直在服药罢?我闻着这药味和小太子身上的差不多,估摸着是你总和小太子在一起,所以难免染上了一些淡淡的药味儿。”

“所以……”黎洛愉快的挑起唇角,说:“现在寒太傅可以问我问题了。”

“唰——”的一声,黎洛说罢了那些话,眼前蒙着的黑布被摘了下来。

黎洛眨了眨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阳光,很快就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之人。他没有猜错,便是寒太傅寒敬亭。

“可惜了可惜了……”黎洛摇头,说:“果然不是杀赵太傅的真凶,寒太傅你这样会打乱我的计划的。”

寒敬亭面相长得很温柔,但他偏偏是个冷漠的人,并不接黎洛的话,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赵太傅是被谁杀死的。

寒敬亭开口了,说:“黎洛在哪里。”

方才寒敬亭说了,他要问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竟是黎洛在何处。

黎洛挑了挑眉,说:“看来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你想问的,而是小太子想问的罢。”

这些天小太子谢棠被从大理寺牢房放出来,本来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惜黎洛却突然失踪了,搞得一群人牵肠挂肚的,不只是谢长缨一直在找黎洛,谢棠也在帮忙找他。

小太子在牢房里染了一些风寒,他本身身子骨也不强健,出来之后就有点不舒服,这些天因为担心黎洛,所以病情反反复复的,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叫人瞧着的确挺心疼的。

黎洛有点得意了,原来除了谢长缨之外,还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呢,看来自己的人缘果然不错。

黎洛看着寒敬亭,说:“你问我这个问题,但是我如果说了实话,你肯定也是不相信的。”

“那你说说看。”寒敬亭很平静。

黎洛没打磕巴,说:“我就是黎洛。”

他这话说完,站在他面前的寒敬亭眯了眯眼目,隔了小一会儿没有说话。不过很快的,寒敬亭又开口了。

寒敬亭说:“我信了。”

“什么?”黎洛露出非常震惊的表情,然后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你不能信啊!第一个相信我的人,必须是我家王爷才行,不然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我们私底下有一腿。”

一瞬间,寒敬亭的表情有些龟裂。

黎洛倒是有些好奇起来,说:“你为什么相信我的话?我长成这个样子,我说我是黎洛,很让人不可置信罢?你为什么这么坦然就信了呢?”

“因为你,昨天没有去见那个人。”寒敬亭说。

黎洛略微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说:“五叔?”

寒敬亭没说话,黎洛又问:“太傅知道的事情果然很多啊,尤其是关于黎国的。那不如劳烦一下寒太傅,给我稍微科普一下如何?虽然我长得很像黎太子,但你也相信了,我是黎洛,我根本不怎么了解关于黎国的事情。就比如……昨天约我见面的五叔是谁。”

寒敬亭说他相信黎洛的话,因为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黎太子的话,那么他昨天绝对不可能爽约。

在黎太子眼中,他的五叔可是最重要的存在,甚至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许多。他在大谢苟延残喘,就是为了帮助五叔夺下黎国,成为黎国的皇帝。

寒敬亭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黎洛,说:“看来你真的不是黎太子。”

小公主口中要见黎太子的五叔,便是黎国的五皇叔了,这一点谢长缨没有猜错。

这一次黎国使团入京,根本没有五皇叔在内。但是让人惊讶的是,五皇叔绝对是在大谢都城内的,而且昨日晚间,就在大谢的皇宫之中,还要约黎太子在老地方见面。

黎洛琢磨了一下,说:“看来这位五叔神通广大,他的手都伸到大谢的皇宫里来了,啧啧,了不起。”

寒敬亭脸色不好看,说:“何止如此。想必你已经知道雏鸟信物的事情了罢?那个找到四时山庄周师伯的人,便是五皇叔。”

“原来是他?”黎洛点了点头,说:“是想要搅混水吗?”

现在有不少人都想要得到雏鸟信物,看来五皇叔对雏鸟信物也是志在必得的。

这位五皇叔的确不简单,当年死了那么多黎国皇子和公主,但是五皇叔斩杀了“逆党”,竟然在新皇帝眼中,成为了功臣,在新的黎国之内,占据了一席之地。

按理来说,他也算是老黎人中的叛徒了,但是先帝之子的黎太子却对五皇叔极为亲近,甚至对五皇叔言听计从,觉得五皇叔是被逼无奈,正在隐忍集势。

黎太子自知身体时日无多,所以他根本不想做什么黎国的皇帝,只是想要尽量帮助五皇叔,将黎洛夺回来,想要帮助五皇叔,登上黎国的帝位。

五皇叔在黎国新君和黎太子这两面都取得了极大的信任,又将手伸到了大谢的皇宫之中,还正在四处搅混水寻觅拥有雏鸟信物之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意思简直再清楚不过。

黎洛感叹说:“这个五皇叔不可小觑啊,是个有野心有谋略之人,而且还和寒太傅不是一路人,我觉得寒太傅你不占上风。”

“如果我们合作,我们必然是上风。”寒敬亭道。

黎洛笑了,说:“合作?我人单力薄的,除了脸蛋长得好看一些,头脑聪明一些,当然声音也挺好听的,还有……”

黎洛自夸起来根本不嘴软,站在对面的寒敬亭已然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的话头,说:“谢长缨是大谢之人,还是大谢的皇室,他肯定不希望五皇叔做出什么对大谢不利的事情罢。”

黎洛听他这话,话中似乎有威胁之意,不过黎洛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点了点头,笑着说:“寒太傅就是聪明,一眼就看出王爷是我的软肋了。王爷这么可爱这么美貌,还这么喜欢我,我怎么忍心让他伤心难过呢?”

寒敬亭说:“所以我们合作。”

寒敬亭再出现在小太子谢棠府门口的时候,时辰已经快要晌午了。

他无需通报,直接进了太子府中,仆役们见到太傅前来,早已见怪不怪。这寒敬亭经常会来太子府,时常也会留宿在这里。

寒敬亭径直往里,向着小太子谢棠的房间去了。他到了门口,便看到有寺人捧着药碗退出来,只不过汤药一口没动。

寒敬亭道:“等一等。”

寺人立刻驻足,道:“寒太傅您来了。”

“太子又不喝药了?”寒敬亭问。

寺人有些为难,点头小声说:“太子嫌药太苦,叫小臣偷偷倒掉,还说不要叫太傅您发现了。”

寒太傅将药碗拿起来,似乎是有些无奈,道:“我知道了,你退下罢,我进去看看。”

“是。”寺人这才离开。

寒敬亭端着药碗,轻轻敲了一下门,然后便推门走进了谢棠的房间。

屋里有些湿热,绕过屏风进了内间,就能看到袅袅的热气,原来谢棠是在沐浴。

谢棠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小厮进来了,道:“午膳不想吃了,收走罢。”

寒敬亭往里看了一下,果然午膳还放在桌上,似乎一口没动的样子。

谢棠趴在浴缸里,背对着寒敬亭,一时还没发现进来的是谁,问道:“寒太傅还没回来吗?也不知道一大早就去了什么地方。”

“太傅回来了。”寒敬亭笑了笑,走过去说:“正好看到太子不肯喝药。”

谢棠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来,果然看到寒敬亭站在背后,手里还端着药碗。

谢棠有点结巴,说:“谁不肯喝药了,我就是……觉得药有点凉了,所以叫人拿出去再热一热,我现在就喝!”

寒敬亭将药碗端给他,说:“太子这么乖,为师也就放心了。”

谢棠接过药,顿时愁眉苦脸的,但是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坐在浴桶里一仰脖子就将药给喝了,异常的豪爽。

棕褐色的药汤从他的唇角溢出,顺着下巴流了下去,淅淅沥沥的滴在了浴桶里。

寒敬亭摇了摇头,摘下旁边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巴,说:“如此不拘小节,你这是喝药,还是准备泡药浴?”

谢棠总算喝完了药,苦的满脸都是褶子,说:“师父,你一大早去什么地方了?”

寒敬亭将药碗放在一边,没有提起黎洛的事情,只是说:“自然是有事情要忙的。”

谢棠其实也没有要细问,道:“那……找到黎洛了吗?”

寒敬亭略微停顿了一下,说:“还没有。”

谢棠满脸失落模样,有点蔫头耷拉脑的趴在浴桶边缘,说:“怎么就消失了呢,到底跑哪里去了。”

谢棠趴在浴桶上,两条白皙的胳膊交叠环抱在一起,后背的蝴蝶骨线条十足精致。然而在他左边的蝴蝶骨上,却有一个看起来有些扎眼的伤疤,应该是陈年旧伤了,早已愈合多时,但是伤疤却还是留了下来。

寒敬亭伸手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伤疤,谢棠回头去看他。

寒敬亭问:“给你的药涂了吗?”

“这个伤疤早就不疼了。”谢棠说:“都多少年的事情了。”

“那是祛疤的药膏。”寒敬亭道。

他说着往里面去找,果然在小柜子上看到了药瓶,便拿过来打开,弄了一些药膏涂在谢棠蝴蝶骨的伤疤上。

谢棠不在意的说:“我浑身到下就这么一个伤疤而已,又在背后,别人看不到的,其实不用涂药没关系。况且,别人说男子汉身上有几条疤痕,会比较有那个味儿。”

“有那个味儿?”寒敬亭被谢棠给逗笑了,说:“又是黎洛说的?”

除了黎洛之外,也没人会说这么奇怪的话。

谢棠点了点头。

寒敬亭给谢棠仔细的涂好了药,他指尖触碰在那伤疤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