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琛望着他问:“早就通知过你了?”他不觉得会是商量,包括今天开的会,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林儒庆摇摇头说:“没,文件下来第一天就猜到了。”他想了想,于是给祁景琛梳理起了那天的情况。
半个月前收到大学生书记的报告时,整个眼科都炸了,包括林儒庆在内,第一反应大都是“怎么这么多管闲事,他们怎么可能付得起医药费”。
蝉鸣和高温伴随的夏天,人性中脆弱的部分似乎也被蒸腾了那么一丁点儿,只是一块剥落,却露出了惨不忍睹的样子。
后来难挡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势头,上头一个拍案:省院作为本省的门面,必须接下来。出人意料的是,大家都一个头两个大,天天挪出空窗提防着一大堆人一口气住进来的时候,这个村子反而不配合。
教育水平低让他们很不相信城里的医疗水平,总觉得是宗教信仰一类的因素造成了全村人的怪病。
眼科的办公室联络中心立刻出动劝导小组,按着文件的意思,当然更多的是职业病发作,中了激将法一般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尽力想把村民弄进医院接受治疗,看看现代医学的力量。
主管眼科治疗业务的医生都给弄懵了,没几天上头就把获批的五十万送了下来。眼科的各位都以为是医保和政府全报销,全心全意扑在了劝道家属身上,谁知道这仅仅够床位费的五十万,就是这次治疗的总数。
上头发现了不对劲,于是一阵合计:拖着,不根治了。到了这一步,林儒庆和同事其实都觉得,送佛送到西,何况在劝解中也听说了很多令人难过的事,希望能继续把治疗进行下去。
但谁能想到,这些人拿祁景琛做突破口,人人都还没来得及反抗,这个命令就已经如同病毒一般在整个眼科传开。
祁景琛听完摇了摇头说:“别让患者知道。”
林儒庆靠在椅背上望着有些泛黄的白色天花板说:“那当然,还用你说?”
祁景琛低垂着眼睛,看着玻璃板下压着的排班表说:“才第一天,总有……”
林儒庆替他说完,“总有办法的。”他笑了笑接着说,“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岳老头的情况?”
祁景琛看了看他微微上翘的眼角说:“一进门就是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还用问吗?”
林儒庆敲了敲桌子说:“说得是人话吗,好歹累了一个上午。但挺成功的,没有出血也没有血压激增。”
“就是缝合的实习生,做得不好。”林儒庆夸张地摇了摇头,祁景琛眼里划过一丝紧张问道:“怎么不好?崩裂了?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