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英摔伤了胳膊,蹭花了脸,刮破了衣裳,拖着一只血淋淋的猎物去见老忠王。
伯父、叔父们面色复杂地看着她,伯娘、婶婶们盯着她身上的血迹往后缩,堂兄弟们脸色黑沉,低声嘲讽她太过招摇,没人敢娶。
妙英满不在乎,解开猎物,翻身跳下马背,朝老忠王伸出手。
她赢了。
彩头还没拿到手上,妙英梦见自己坐在廊下抄书,一个美貌妇人倚在阑干前垂泪。
她骑马跑出去抛头露面,正巧撞上老王妃拜佛归来,被老王妃罚抄女则女训。
妇人饮泣,梨花带雨。
“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东西?”
“我看女先生教的那些规矩,你都学到了狗肚子里!你是女儿家,就该安安分分的,别仗着你爹疼你瞎胡闹,如今整个楚州都知道你跋扈张扬、不守清规的坏名声,你以后怎么嫁人?”
妙英笑笑,放下笔,拿着帕子上前为妇人拭泪:“难怪人人都说王府元八爷家的娘子貌若天仙,阿娘就是哭哭啼啼,眼睛肿成桃子一样,也比旁人好看十倍,我托阿娘的福,生得也标致体面!”
苏氏哭笑不得,啐一口,纤纤指尖狠狠戳她额头,骂她:“枝枝,你迟早会跌跟头的!”
后来,妙英跌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跟头。
她从小要强,不服输,有着不输堂兄弟们的野心抱负,站得格外高,所以跌倒的时候,也格外的疼。
崩溃绝望,粉身碎骨。
疼到梦里也记得那些屈辱和折磨。
也许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
妙英在梦里轻轻颤抖。
感觉到身旁有人,她伸手紧紧抱住,蜷缩成一团,往他怀里挤。
元璟黑眸睁开,看着紧贴在胸前的小脑袋,眉头轻皱。
帐幔前有丝丝缕缕的光斑浮动,天快亮了。
元璟昨晚一直没睡。
……
后半夜,梁知节叩门暗示都尉的眼线都离开了,他掀开锦被,发现妙英已经沉沉睡去,一张脸睡得红扑扑的,全是汗。
她瘦了很多,眉眼有些变样了,声音也变了点。
长大了几岁。
但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元璟没有叫醒妙英,解开捆缚她的丝绦,盯着她看了许久,闭目躺在她身边思索此行的计划,脑子里一次次演练,确保自己没有遗漏之处。
见到她以后,他要考虑的东西更多了。
……
元璟低头,扯开妙英的手。
“哥哥……”
睡梦中的她无意识地轻唤,紧抱着他不放。
元璟动作顿住,看了看她,收回手,掌心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会。
这几年,她还是会做噩梦?
元璟眉心轻拧。
他没有推开妙英,合上眼皮,继续沉思。
不知怎么,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帐幔被漫进屋中的曦光晒得透亮,床前一地碎光。
已经日上三竿了。
元璟猛地坐起身,眸光如电,四下里环顾。
“哥哥。”
元妙英掀开帐幔,拿起床栏上元璟的外袍递到他面前。她刚醒,已经穿戴好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元璟垂眸,交错的眼睫不露出一点情绪,接过外袍披上,起身下榻。
妙英站在一边,帮他拿东递西。
“哥哥,我写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她脸上神情有些心虚。
元璟穿戴好,拔步往外走。
“你问的是哪封信?留在草屋里的那封?”
妙英怔了怔,明白过来,脸上血色抽尽。
元璟回头看她,眸底暗沉,“我不会再看你写的任何信。”
他转身出去,迎着旭日,背影孤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