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立刻拉走旁支子弟:“小心点!他有疯病!发起疯来会吃人!而且疯病会传染!离他远点。”
第二天,旁支子弟把和元璟并排的书案挪远了些。
马上就是佳节了,可因为元璟疯疾发作的事,府中气氛沉闷。
这天,老王爷把元璟叫到房里,笑了笑,道:“九郎,你身体不好,谢真人回山了,你去山上观里住几日,跟着他学些养气静心的功夫。”
元璟没说什么,回房收拾行李。
去山上道观住也好,清净。
王府仆妇收集菖蒲、艾草、黄梅、肥杏、紫苏、李子,洗净晾干,切成细丝,撒上盐,趁着晴日摊开曝晒,做成百草头,预备过节。
老王妃想起元八爷爱吃百草头,吩咐陪元璟上山的刘叟,要他顺路拿一些送过去。
刘叟把元璟抱上马背,牵着马,要伴当提着装满百草头、酿梅香糖、黍粽、姜桂粽子、糟猪蹄爪的提盒跟在后面,出了王府。
元八爷住在府城东南角的胭脂巷,和王府离得很远。
胖仆妇曾和其他仆妇私底下议论,说胭脂巷住的都是三教九流,是贵人去不得的腌臜地。
刘叟去过胭脂巷,带着元璟找到地方,正好听见有人哐当哐当在砸门。
苏氏娇柔秀丽,是个美人,附近的泼皮无赖打听到元八爷每天要出门,趁机过来调戏。苏氏这几天有些风寒,一个人在家,不敢应门。
刘叟和伴当抄起墙边竖着的扁担,驱赶走无赖。
苏氏听出刘叟的声音,开门让他们进院,神色窘迫,看到马背上坐着的元璟,一张芙蓉粉面烧得通红。
“相公出门去了……九郎要不要等等?”
刘叟和几个伴当都是外男,苏氏不敢让他们进屋,央隔壁一个老妇人过来作陪,回房找半天,凑了一碟子生花朵、豆儿黄糖、蜜屈律的果子,请元璟和他们坐在院子里吃茶。
她虽然和元八爷成了亲,但不容于王府,而且身份微贱,比不得元璟母亲。而元璟年纪虽小,风度奇秀,举止清贵,刚才又目睹她被闲汉戏弄,她自惭形秽,在一个孩子面前诚惶诚恐,局促不安。
刘叟觉得她有点可怜。
元璟没喝茶,看伴当放下提盒就走了。
刚出了巷子没多久,刘叟忽然啊了一声,指着一处院门,小声道:“九郎,你看。”
那是一处围着篱笆的宅院,一个货郎装扮的男人停在院门前,放下一副扁担,敲开院门,和门子说笑几句,从箩筐里一个硕大的竹编箱盒中拎出两只酒坛子,递给门子。
门子提了酒坛子进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串铜钱出来。
货郎接了铜钱,朝门子笑了笑,挑起扁担,走向下一家宅院。
巷子里的小道是泥地,坑坑洼洼,曲曲折折,两边没有栽种树木,烈日炎炎,晒得货郎满头大汗。
“爹爹……爹爹……”
箩筐里忽然传出孩童稚嫩的咿呀声。
货郎连忙放下扁担,掀开另一只箩筐上盖着的软布,一双胖得像莲藕一般的手臂从箩筐里探出来,接着是小女孩圆圆胖胖的脸。
小女孩生得粉妆玉琢,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货郎,没有哭闹,轻轻地咿呀:“爹爹……”
货郎连声答应,从箩筐里掏出一只瓦罐,倒了些甜浆水,蹲在箩筐前,一边小心翼翼地喂女孩喝,一边拿袖子抹去女孩额上汗珠,满脸心疼。
小女孩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胖胳膊推着碗往货郎嘴边送:“爹爹……喝……”
“欸!”
货郎响亮地答应一声,喝完剩下的浆水,摸摸小女孩的发顶,挑起扁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