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璟脸色苍白,不时咳嗽。
众人知道他身体不好,不能饮酒,劝了两杯,转而去灌梁知节和那些被挑中的球手。
妙英头裹黑巾,穿了一身亲随的衣裳,和阿吉一起立在正堂内室的屏风前,视线落在元璟身上。
他一身黑色道袍,道簪束发,倚着隐囊靠坐,黑眸望着堂中几个曼声咏唱的女伎,偶尔侧过头,心不在焉地和旁边的冯都尉交谈几句。
阿吉碰碰妙英的胳膊,指着那几个女伎:“小夫人,你听,她们正在唱你和公子的故事!”
妙英回过神。
女伎歌喉婉转:“照见负心人……”
妙英:……
忽听得门外惊声四起,一匹飞骑直接穿过长街,冲进正院,“将军,羌人来了!”
语惊四座。
杯盘碗盏摔落一地,酒宴上的宾客面面相顾,酒意全飞。
正席上的冯都尉搂着两个女伎喝酒,没反应过来,典吏文士扑上前,哆嗦着禀报:“将军,阵前来报,羌人率军袭扰!”
冯都尉大惊失色,放开女伎:“怎么可能?”
大梁忙于应付北狄,怕西戎趁机来犯,每年除了给西戎大量岁币外,逢年过节还赐给珠宝、布匹、茶、盐,足够养活西戎贵族,两国这两年相安无事,无缘无故的,西戎怎么又生事了?
“将军,千真万确。校尉马骁带兵巡视的时候,亲眼看见羌人带着人马冲阵劫掠,抢夺商旅财货。”
“羌人马上要攻打定北关了!”
众人惊恐万状。
丝竹音乐声停了下来,报信兵丁的喘息声在正堂回荡。
这时,一阵一阵急促的钟声飘进正堂,夹杂着人群的尖叫惨嚎和马匹嘶鸣。
那是示警的钟声,坊市外的百姓知道羌人南下了,已经开始仓皇奔逃。方才人语喧闹,宾客们只顾享乐,没注意到长街外已经是风声鹤唳,人仰马翻。
羌人真打来了?
冯都尉汗出如浆,起身朝元璟看去。
元璟也是一脸惊骇,站起身道:“军务要紧。”
冯都尉簌簌发抖,撇下满堂宾客,急匆匆召见军中将领。
将领们喝得脸皮通红,一脸恍惚,走路都在打晃,其中两人还是被搀进房的。
冯都尉急得顿足,问左右:“蛮克烈呢?叫他速速领兵迎敌!”
典吏嘴角抽了抽,答:“将军,李副将在银州。”
冯都尉晃过神,心焦如火,他坐掌兵权,懂点兵法,但是没有领兵应战过,只带兵剿过山匪,听说羌人个个猛如虎豹,熟知羌人脾性的蛮克烈又被他打发去了银州……不能让那些人打到流沙城来,误了榷场互市!
“传我军令,尔等速点齐兵马,分三路前去迎敌,务必把羌人拦在定北关外!违者斩!”
众将得令,各自散去。
众典吏安慰冯都尉:“将军,羌人兵马不多,想来不过是劫掠点财货罢了。”
冯都尉阴沉着脸,满地打转。
宴席上的宾客早就散了,城中已经开始戒严,各处城门紧闭,豪富大族也都龟缩在自己修筑的坞堡内,街巷上但凡出现一个人影,士兵可以不问缘由,就地射杀。
军令一道道发出去,各处关卡增派铁骑,从定北关到流沙城几乎是每隔三十里就有重兵驻防。
将领们带兵奔赴各处关卡,布置好铁马、挖设陷阱,派飞骑回城报讯。
随着一道道平安无事的军情送回流沙城,冯都尉渐渐冷静下来。
“一伙流匪罢了!”
冯都尉长吁一口气,想起元璟还没走,领着部属过来,“九郎,让你受惊了!”
元璟站在阶前,面容平静,仿佛方才宴席上羌人南下劫掠、众将领兵迎敌的事并未发生过,“将军沉着应敌,庇佑全城百姓,我何来受惊之说?”
冯都尉笑笑。
元璟抬眼看了看,面有愁色:“明日我就要启程,刚才听说城中戒严……”
冯都尉摆摆手,“九郎不必担心,愚兄这就与你写一道手令,保你畅通无阻。”
他巴不得元璟早日离开,命人取来笔墨,写好手令,交给元璟。
元璟接过手令看了看,递给亲随,看向冯都尉:“将军,我此来流沙城,临行之前,官家写了封密旨,要我亲手交给将军。”
冯都尉一愣,“密旨?”
元璟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敕旨在,冯信听旨。”
元璟此前从未提起过密旨,此刻突然说出来,冯都尉惊诧莫名,跪了下去。
他的护卫、下属、死士也都跟着跪下。
元璟展开书信,让亲随朗声念出来。